&esp;&esp;我把脸贴在他心口。

“祖父说只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孙女，以后我是生是死、是贵是贱都和贺家没有关系。”

&esp;&esp;那只手又缓缓落下来，覆在我肩上。

&esp;&esp;“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坏事呀。

我没有父母，祖父也不管我了，以后我的终身大事，都由我自己说了算。”

我抬起头看他，“虞重锐，我们私定终身吧。”

&esp;&esp;可惜我还顶着半脸黑漆漆的药膏，这委实不是私定终身的好时机。

上回在瑞园见他我瘸了一只脚，河清县驿那次鼻孔里塞了两坨布，再往前的狼狈落魄就更不必说了，我为什么就不能正正经经、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他面前呢？

&esp;&esp;他把我额前一茎垂落到药膏上的发丝捋净，别到耳后，说：“不是早就私定过了么？”

&esp;&esp;明年九月吗？我记着呢。

&esp;&esp;“你双亲健在，是不是应该征得他们同意？他们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esp;&esp;我被家里赶了出来，忤逆不孝；我身上有毒蛊，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若治不好，我还不能生孩子。

我不招人喜欢的理由可太多了。

&esp;&esp;“我的终身大事，也是我自己说了算。”

虞重锐微笑道，“而且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你是不是从未去过苏州府？”

&esp;&esp;我摇摇头。

除了洛阳周边，我哪儿都没去过。

&esp;&esp;“我带你去毗陵见他们，还有苏州、梁溪、金陵。

那儿也算你的封邑故土，江南富庶繁华，气候宜人，你会喜欢的。”

他一一细数道，“沅州就要偏僻寒苦一些，但是想要解蛊毒，恐怕还得到蛊虫源地寻找相生相克之物。”

&esp;&esp;我望着他问：“这些地方，你都要带我去？”

&esp;&esp;他反问我：“你想不想去？”

&esp;&esp;我当然想去，我还想远离洛阳的纷争漩涡不再回来，但是……“你是宰相，能离开洛阳吗？”

&esp;&esp;他笑了笑说：“我这个相位，本也做不长。”

&esp;&esp;“为什么？”

我立刻想到不好的地方去，“你是不是又遇上什么难事了？”

&esp;&esp;“没有，”

他安抚道，“当初陛下调我入京，看中的是我在洪州沅州所行政令工事，破格提拔授予宰相权柄，只是为了行事便宜罢了。

若论辅弼天子、坐镇朝堂，还是得宋相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才坐得稳宰辅之位。”

&esp;&esp;但我看他形容疲惫，连续两月一天都没歇过，马不停蹄地连轴转，比去年更甚，不禁问：“河工上进展还顺利吗？”

&esp;&esp;“尚可，只是运气不太好，刚动工这两年便接连发大水，如今黄河水位已经高出洛阳城地平两层楼有余，除了一再加高加固河堤别无他法。”

他自嘲笑道，“若真要说有什么难事，大概就是缺钱吧。”

&esp;&esp;这还真是个……谁都没有办法的难题。

我想帮他想想法子，但一遇上这种实实在在的困难，我那些雕虫伎俩便毫无用武之地。

&esp;&esp;我躺在他怀里，摇椅悠悠地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没多一会儿便眼皮发沉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