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身上被雨淋湿,胸前的衣物寒意浸骨,阮阮冻得双唇发白,瑟瑟发颤,却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esp;&esp;傅臻觉得自己的衣服都被她挤出了水来,就更是加紧脚步进了寝殿,将她放在四足榻上坐稳。
&esp;&esp;棠枝和松凉见皇帝一身淋透,身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心中暗暗一惊,赶忙将烧得滚烫的燎炉搬至榻前,又急着问道:“可要为陛下宣太医?”
&esp;&esp;傅臻道不必,“你们都退下,等等,备一碗姜汤送进来。”
&esp;&esp;闻得吩咐,松凉赶忙应声去了茶房。
&esp;&esp;棠枝犹豫了一下,望了望满脸泪痕的美人,“陛下与美人都淋湿了,奴婢先伺候您更衣吧。”
&esp;&esp;傅臻头也不回地道:“不必,你下去吧。”
&esp;&esp;他解开阮阮沾湿的外衫扔到一边,幸而里衣仍然干燥,于是先拿狐皮大氅将她裹紧。
&esp;&esp;棠枝见此情形,无奈应了声是,俯身告退。
&esp;&esp;燎炉炭火正旺,狐皮温暖,阮阮身子渐渐回温,她憋着哭,拉了拉傅臻的衣袖,“陛下,是我不好,你身上还有伤,快将衣裳换下来,我给你清理伤口。”
&esp;&esp;傅臻垂眸叹了口气,方才心血来潮想要去祠堂,连汪顺然递来的伞都没有理会,就这么冲进雨里湿了一身,怎么能怪她呢?
&esp;&esp;他揉了揉她脸颊:“自己坐好,先喝点热茶。”转身到屏风脱下湿透的衣衫,后面换了一件干净的寝衣。
&esp;&esp;阮阮没听他的话,还是自顾自地取来巾帕和金疮药,替他清理身上的伤口。
&esp;&esp;她窝在大氅里,像一只通体雪白柔软的小狐狸,蹲在他身前,神情专注地为他手背上药,“陛下,你疼不疼?”
&esp;&esp;他身上有很多被碎瓷片划破的口子,都是方才失去理智时为了压制蛊虫的痛苦划伤的。
&esp;&esp;傅臻摇摇头说不疼,“从前在战场上刀尖无眼,这样的小伤每天都会有,不用打理,自己就能愈合。”
&esp;&esp;除却那蛊毒的侵扰,傅臻本身自愈能力极强,且蛊毒都能让他熬过来,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几乎没什么痛感。
&esp;&esp;他颈上伤口不深,堪堪能将那蛊虫逼出来的程度,阮阮怕他疼,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esp;&esp;温热的少女气息扫落在颈侧,他身子微微紧绷起来,稍稍一让,强势捉住她的手腕,“好了,这点伤不碍事,朕不想你累着。”
&esp;&esp;他掌心温热,被他包裹住手腕的触感犹如烙铁般烧灼。
&esp;&esp;阮阮心里一软,眼眶有些酸涩,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陛下身子好了,往后无需再用美人血,我便也无需住在玉照宫,宫妃宿在天子寝殿毕竟于礼不合,免得叫旁人指摘陛下沉迷女色。”
&esp;&esp;阮阮见他面色不霁,想起自己擅作主张睡到耳房那次惹他大怒,赶忙解释道:“我绝不是逃避陛下,只是……陛下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做,我不想让陛下为我烦心。”
&esp;&esp;他身子大好,偌大的江山等着治理,大到军国大事,小到鸡毛蒜皮,通通都要着手安排,而后宫对天子而言,不是什么流连声色的温柔乡,目的不过就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罢了。
&esp;&esp;连话本里都说,“帝王家,无情冢。”
&esp;&esp;阮阮是极度自卑的人,从前她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即便生得一副美丽容貌,也从未觉得自己比旁人多出什么不同。
&esp;&esp;阮阮知道陛下也喜欢她,或许不能叫喜欢,对帝王来说应当叫“恩宠”,有盛宠便有失宠,而她往后只能是他后宫三千中的一个。
&esp;&esp;她脉脉地望着眼前的陛下,他眼眸中的红血丝褪去阴戾之气,墨色深瞳竟有种毫无杂质的好看。
&esp;&esp;这才是原原本本的他。
&esp;&esp;这么龙章凤姿、气宇轩昂的人,若是没有那一身病痛,他会是多少春闺梦里人。
&esp;&esp;不过如今也不晚,他依旧会有很多的妃嫔,往后也会有很多的孩子。
&esp;&esp;傅臻沉默地摩挲她手指,往常听到这话本该气涌如山,将她扔到床上狠狠教训。
&esp;&esp;可他也明白她的顾虑。
&esp;&esp;这么多年,她是无根的浮萍,风往哪边吹,她便往哪漂,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恐怕连他对她的好,叫她时常想起来都觉得不够真实,像一场还未做完的美梦。
&esp;&esp;夜里她总是频频往他身边倚靠,醒来挽着他胳膊哭笑不得,说“幼时的恩人就在枕边,像做梦一样”,也常常感慨“老天爷怎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走错门啦”,怕有一日醒来大梦一场,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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