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都看见我娘了，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啊？”

&esp;&esp;“那是宛遥。”

&esp;&esp;她听完瞪大眼睛，脑回路异于常人：“宛遥姐姐也要死了？”

&esp;&esp;项桓终于忍不住：“……闭嘴，喝你的药。”

&esp;&esp;宛遥替她诊完脉，知道病情还算稳定，便给她掩好被衾，安慰说：“圆圆要记得按时吃药，你病得不重，过两日好起来便能回家了。”

&esp;&esp;她含糊不清地唔唔两声，在病中哑着嗓子说：“哥，我想吃刘家点心铺的桂花糯米糕。”

&esp;&esp;项桓听得一怔，忙道：“等你病好就给你买。”

&esp;&esp;“……”

&esp;&esp;她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仍旧是一串不明白的低语，转眼像是又睡着了。

&esp;&esp;项桓伸手给她又拉了拉被子，再去探她的额头，好似一刻也停不下来，坐在床边目光却定定地，一眨未眨。

&esp;&esp;宛遥在旁将他的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说不清为什么，她觉得这个时候的项桓与平时相比少了很多的棱角和锋芒，尽管他还是一副倨傲、不耐烦的脸，可她从他的眼中看出了鲜见的茫然。

&esp;&esp;那是在他和人打架，单挑蛮族武士时从来不会有过的迷茫……

&esp;&esp;“项桓。”

宛遥迟疑道，“我来疫区时，在门口遇到项伯父了。”

&esp;&esp;他微侧头，似乎是看了她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esp;&esp;点到为止已经足够了，宛遥轻轻拉他，“搬到我那儿去吧？得空我也可以帮你照顾一下小圆。”

&esp;&esp;

&esp;&esp;夜里服侍宛延吃过药睡下，宛遥又去隔壁看看项圆圆有没有踢被子，走了一圈，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她才轻轻推开门。

&esp;&esp;季夏的晚上，月轮来得要比平常更明亮，也更圆润，这是临近中秋的关系。

&esp;&esp;宛遥披着月色走出去，未曾出院子，一抬眼就瞧见高高倚树而坐的项桓。

&esp;&esp;他正侧头看着长安城同样沉睡的万家灯火，束起的青丝被晚风吹在脸颊上，她不敢走得太近，怕会被发觉，于是只在垂花门后静静地望着，想象他此时会有的神情。

&esp;&esp;宛遥依稀记得项夫人是为了生小圆难产而死的。

&esp;&esp;从那以后，项家的三个男人每日就都轮流围着那个早产了两个月的女婴转，哄孩子、换尿布、请大夫，族亲里但凡生育过的女子全都被请去江湖救急，连她娘也曾经帮过忙。

&esp;&esp;事情闹得坊内坊外沸沸扬扬，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幸而总算是把孩子的命稳住了。

&esp;&esp;可惜好景不长，项圆圆磕磕绊绊长到一岁，项大公子就不幸死在了上阳谷中。

&esp;&esp;那一战，大魏死伤惨重，不仅没能收复西南的故土，连凭祥关也一并丢失了。

&esp;&esp;接连经历了数次风雨的项府一片萧条。

&esp;&esp;宛遥偶尔跟着母亲路过时，会在角门前看见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背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女娃娃来回不停地走，旁边的仆妇就拿起拨浪鼓轻言细语的哄。

&esp;&esp;她知道那是爹娘常和她提起的，项伯父家的孩子，还说，他们小时候见过。

&esp;&esp;但宛遥想不起来了。

&esp;&esp;她牵着母亲的手，努力回首想看清这个男孩的脸，可他却一直低着头，被背上不安分的女娃娃压得弯了腰。

&esp;&esp;直到有一天，宛遥随姑母走近西市的胭脂铺，隔着一道珠帘，她瞧见那个少年面色阴沉的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棍子自门前经过。

&esp;&esp;她不自觉地拨开了帘子，还未想好要不要跟上去，腿已自己在动了。

&esp;&esp;少年走得很快，也越行越偏，等宛遥气喘吁吁地追到矮墙下，就听得墙后风声呼啸。

&esp;&esp;“你不是不服气吗？再狂啊，再狂一个试试啊……”

&esp;&esp;有人在打架！

&esp;&esp;她吓了一跳，不知自己此刻该不该离开，可又忍不住探头去看。

&esp;&esp;四五个男孩正在围攻那个少年，人多势众，趁绊住了他的脚，一群人蜂拥而上，没轻没重地踢着他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