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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方灵均被苦涩的酒水冲乱了味蕾。

&esp;&esp;他平常不爱饮酒，喝不惯这黄汤古怪的口感，而方阁老亦不让他多喝，总说饮酒误事。

&esp;&esp;古往今来的诗书赋予了酒水不同的使命，说它能解百愁，能消万绪，他盼着自己也可以如旁人那般痛痛快快的醉上一回，不承想……

&esp;&esp;虽然口舌无比反感这个味道，但他酒量竟意外的好，咳咳呛呛地灌了四五坛，依旧神色清明。

&esp;&esp;这该不会是兑了水的假酒吧……

&esp;&esp;小方大人痛苦地喝完手里的海碗，重重搁到桌上，内心无比悲哀地想：我好清醒，甚至可以现场倒背一段《论语》。

&esp;&esp;他皱紧了五官，低头用力握着拳。

&esp;&esp;老天爷不知和自己有什么仇怨，连一场酩酊大醉都不肯施舍。

&esp;&esp;从方灵均懂事起，父亲的荣耀便如影随形地压在头顶。

&esp;&esp;周遭几乎所有人皆会有意无意地提醒他，阁老在朝中的地位有多显赫，在民间的声誉有多卓著，你是方家的独子，一言一行皆被世人紧盯在眼里，不能有一步行差踏错。

&esp;&esp;因而他习惯了循规蹈矩，也习惯了按部就班。

&esp;&esp;全族对他寄予厚望，盼着他将来能够继承阁老的衣钵，入阁辅佐天子，以安万民。

&esp;&esp;好在念学之上他略有天赋，或许沾了父亲的光，从小到大读书作文没让人操过心，一路顺顺利利地过了几场考试。

&esp;&esp;而同样的，坊间对于他的赞誉也越传越高。

无论是同窗还是朝堂里的前辈，待他都相当客气，但方灵均不是不知道，这份客气或有大半源自父亲，而并非他己身。

&esp;&esp;细想起来，他其实根本就活得不明白，也根本不明白要怎么活。

&esp;&esp;周围虚与委蛇的同僚哪个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多少进翰林院的寒门儒生遭受排挤，他不是没见过。

&esp;&esp;自己可以相安无事地当官到现在，仰仗的不就是父亲的声威吗？

&esp;&esp;否则，早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esp;&esp;“也难怪我会让人骗。”

&esp;&esp;他摇头苦笑。

&esp;&esp;譬如重华公主，譬如宇文姝。

&esp;&esp;“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esp;&esp;就在这时，一直坐在门边看雨的伙计忽然轻手轻脚地上前来，怕惊扰他似的，小声开口：“小方大人。”

&esp;&esp;“刚刚店外有位贵人，命小的将这个交给您。”

&esp;&esp;说着便在他眼底下展开一张微润的纸条。

&esp;&esp;其中的文字娟秀清爽，干净利落，端正地写着——

&esp;&esp;暗昧处见光明世界，此心即白日青天。

&esp;&esp;漏尽了云雨的长空里总算投下一丛微光，沉甸甸的苍穹仿佛豁开了一个口。

&esp;&esp;有那么一瞬，方公子千回百转的心莫名被什么所触动，他看着雨水晕染过的斑驳墨渍，隐隐约约从中捕捉到了些许熟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