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五年之后，在北京协和医院的重危病房里，吴，杨两家人都围在床边，杨问天跪在病床前，看上去消瘦，苍老。

&esp;&esp;李慧芳正在弥留的最后回光反照里，用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大声诅咒：“杨问天，你不得好死，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你应该上刀山下油锅，你永世不得超身。

杨问天，我恨透了你，我要在阎王爷面前告你的状，你忘恩负义……”

&esp;&esp;杨问天跪着，两手抓着床单，头埋在床垫里，人在无声的啜泣，肩膀不停的发抖。

围在床边的人，除了吴浩外，都在打哆嗦，好几个女眷在一面发抖一面抹眼泪。

只有吴浩阴沉着脸，几乎想冲着自己表姨妈大吼一声：闭嘴。

&esp;&esp;在表姨发病，治疗，去世的整个过程中，吴浩发现自己越来越跟中国传统习俗没共同语言。

&esp;&esp;李慧芳骂得声嘶力竭，似乎还感觉不够，挣扎着抬起右手想要抓打杨问天，明显这最后的一下努力要了她的命。

李慧芳嘴里发出最后一口长嘶，心脏停止了跳动。

&esp;&esp;床边一片静默，杨问天慢慢抬起头来，李慧芳的手还牢牢抓在他肩膀上，杨问天瑟缩着不敢动。

&esp;&esp;病房里一片静默，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吴浩上前，英俊的脸上多少带着点厌恶的表情，把表姨的手指头掰开，把杨问天扶起来。

&esp;&esp;护士走上来，把李慧芳身上管子导线往下拔，把各种仪器的开关“啪啪啪”

的一一关上。

另一个护士抖开床单，把李慧芳因为放疗化疗而多少显得有渗人的面容盖上。

&esp;&esp;杨问天呆呆看着白床单下的人形，李慧芳本来身材是很高大的，18岁就很壮实，后来更是像卡车一样有吨位，但是在这短短的6个月里，却被癌症折磨得只剩下一副白骨，在床单下甚至显得瘦小。

杨问天痛感人事无常，但是最让他痛心的是：李慧芳死在仇恨中，死了都那么痛苦。

&esp;&esp;杨问天忽然又双膝跪下，扑倒在李慧芳尸体上：“慧芳，我对不起你，我忘恩负义，我罪该万死……”

&esp;&esp;所有的往事涌上心头：

&esp;&esp;高中毕业，本来志在复旦的杨问天背上行李铺盖到了河北的一处农村插队落户……文弱的杨问天在太阳下插秧，麦苗插得东倒西歪，杨问天中暑昏倒在地头，一个强壮麻利的女孩子在半夜里偷偷帮他把剩下的活都干完了……村支书对杨问天说：“只要你肯娶慧芳，我就把这大学的名额给你。”

杨问天说：“我家庭出身不好，我是黑五类。”

村支书说：“没问题，只要你娶慧芳，就能漂白，我们家八代贫农，根正苗红。”

&esp;&esp;李慧芳很能生养，结婚第一个月就有了，10个月后，杨问天在大学里收到电报，第一儿子诞生了，杨问天欣喜若狂，然后是第二个儿子，过了两年，又生了个女儿，杨问天喜极而泣：“我终于有女儿了，我就想要个女儿，我最喜欢女儿了。”

……杨问天想开公司，但是工商局卡着他，不让注册，老丈人胸脯一拍说：“这块地头上，没我老李办不成的事，你等着瞧吧……”

&esp;&esp;杨问天扑在尸体上嚎啕大哭，往事中所有的家暴冲突都被过滤了，只剩下的恩情快乐的回忆，杨问天痛感自己一辈子负妻子良多，最难过的是，李慧芳怀恨而死，死不瞑目。

&esp;&esp;吴卫国走上前去：“不要这样，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