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众人便忙伸手相助，七手八脚地把周连营扶到他背上去，孔侍讲体瘦，又常年埋头做学问缺乏锻炼，背着个成年男子有点颤颤巍巍，便有两个人自觉分站到两旁，伸手扶着周连营的腿帮助托着一点。

&esp;&esp;打趴的那一半这时也差不多都缓过来，陆续爬了起来，众人一起往外走的时候自然分成了两个阵营，先前混在一起掐架时还不觉得什么，这时再看，对比就很鲜明了。

&esp;&esp;齐王派那边先走了一半，现在人本就少了，还都有点垂头丧气——这顿打怎么想都挨得冤啊！

&esp;&esp;太子派那边则不然，孔侍讲打头，他背着人走得很慢，却没一个人超越过他，除了两个人帮托着周连营之外，旁边还又有几个留神看着的，随时准备出意外时替补，后面则是一堆人互相搀扶着跟随，虽然走路姿势和齐王派一般难看，但哪怕是在地上拖着腿往前挪的，那背影都透出一股傲然来——老子的廷杖挨得光荣！

&esp;&esp;张公公不由盯着看了两眼，才回过神来，令侍卫们离去，他自己则领着个小内侍跟班往玉年宫去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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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玉年宫是卫贵妃居住的宫殿，作为在外朝都刷出知名度来的宠妃，卫贵妃的这一个“宠”

字可不是白来的，自打太后仙逝之后，内宫再没有分量足够能说得上话的人，皇帝的日常起居几乎就和卫贵妃绑在一起了。

&esp;&esp;张公公走得腿脚酸软地进去，求见皇帝，却被告知皇帝用膳之后，觉得疲惫已经休息下了。

&esp;&esp;他便要退出去，卫贵妃听到动静出来，扬声道：“公公留步。”

&esp;&esp;张公公忙回身弯腰，等候吩咐。

&esp;&esp;卫贵妃在殿中坐下，她今年已经四十出头，但望去却仍如二十如许的佳人，肌肤紧绷，眼角光滑，一张娇媚容颜寻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一笑露出两个甜蜜的酒窝来：“公公差事办完了？没出什么岔子吧？”

&esp;&esp;张公公听她这话问得有些蹊跷，心中晃悠了一下，陪笑道：“瞧娘娘说的，这等监刑的闲差，老奴要是都办不好，自个就该寻根柱子撞死了，哪还有脸往主子跟前来。”

&esp;&esp;卫贵妃格格笑了一声：“本宫的看法可跟公公不大一样——本宫听说，周家那个小子也夹在闹事的里面了？还挨了四十杖？”

&esp;&esp;张公公回道：“娘娘消息灵通，正是这样。”

&esp;&esp;卫贵妃的声音就拖长了：“这么多杖下去——都没出岔子？”

&esp;&esp;听话听音，这话里的余意都快拖拽得绕了梁，张公公不好的预感证实，把腰弯得更深了点：“回娘娘，老奴亲自看着，一下下都打得实在，包管没有一点放水。”

&esp;&esp;卫贵妃垂下眼，拿涂着蔻丹精心养护的指甲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划着，似是百无聊赖，再出口的声音放轻了许多：“张德全，你可真是叫本宫伤心。

本宫素日待你的一片好意，都喂了狗了。”

&esp;&esp;张公公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叩首道：“老奴该死。”

&esp;&esp;“你的确该死。”

卫贵妃的指甲一用力，就在纤白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红痕，侍立在旁边的贴身宫女红梅见着了，忙道：“娘娘仔细手疼，心里再有气，也别作践自己身子。”

&esp;&esp;就从袖口里摸出一个扁平小玉盒来，打开，里面盛着凝脂一般的雪白膏物。

红梅蹲身，挖出一小块来，小心地涂抹在了卫贵妃的那道红痕上。

&esp;&esp;卫贵妃自己也后悔，蹙着眉看她涂完了，自己又把手抬到眼下看了看，确认不曾破皮留不了疤，才重新抬头冷笑道：“这么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你眼睁睁放过去了，现在还来同我打马虎眼！

你是吃准了本宫心软，舍不得向皇上进言，打发你去扫御道？！”

&esp;&esp;张公公连连叩首：“娘娘息怒。

老奴明白娘娘的意思，也想替娘娘办事，可皇爷没有下令，老奴不敢下这个手啊！”

&esp;&esp;他是皇帝近身伺候的人，惯常揣摩着皇帝的心意行事，皇帝偏着卫贵妃，他自然少不得也要往卫贵妃这边倒一倒，替卫贵妃办事也不是一回两回，可这回是真的不成啊。

&esp;&esp;“少把皇上抬出来压本宫。”

卫贵妃媚眼一横，别人万万不敢说的话，她张口就说了，这就是宠妃的底气。

&esp;&esp;“你打量本宫是头一天进宫，不知道你们那些花头？以往死在廷杖下的人，难道个个都是皇上亲口下了令才没命的？当年本宫几乎要成了事，虽然

&esp;&esp;出了宫门后，太子派们三三两两告别地散去，孔侍讲没走，他有马车，就停在宫门外面，一路直接把周连营送回了永宁侯府。

&esp;&esp;朱漆大门外闲站着两三个小厮，听见孔侍讲说了缘故，将信将疑地上来撩开车帘看了一眼，立时惊得蹦起来：“真是六爷！”

&esp;&esp;几个争先恐后地地往里跑去传报，不过片刻功夫，正在外院书房的周侯爷最先得着消息，匆匆赶来，身后四个小厮抬着张宽大的酸枝木春凳，一溜小跑地跟着。

&esp;&esp;跑到近前，小厮们合力把人从马车上小心地弄下来，再抬到春凳上，这过程里难免要牵动到周连营的伤处，他这时还没昏迷，但神智已经不大清醒，痛楚加剧时会抽搐一下。

&esp;&esp;周侯爷正吩咐一个小厮快取帖子去请太医，吩咐完了一回头看见，心痛地连连喝道：“蠢材们，轻些，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