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一天拔都十岁，段岭八岁半，灯火在藏书阁中摇曳，一灯如豆，却透过漫天的大雪，点亮了段岭新的记忆。

那雪仿佛覆盖了他漆黑的过往，而在这一刻，他的烦恼已真切地改变了。

&esp;&esp;拔都与段岭之间，那道分明的灯光界线，犹如隔开了两个世界。

段岭奇怪地发现，过往的记忆似乎变得模糊了起来，他不再执着于段家的毒打与谩骂，也不再对饥饿刻骨铭心。

&esp;&esp;“你叫段岭，你爹是段晟。”

&esp;&esp;随着郎俊侠这一笔挥去，段岭人生白纸上的污渍与斑驳纷纷消退，也或许是被更浓重的墨色所掩盖，他的烦恼已有所不同。

&esp;&esp;“他不要你了。”

拔都懒洋洋地说。

&esp;&esp;段岭与拔都并肩靠在案边，拥着被褥，坐在地上，面朝书阁正对面挂着的画作出神。

&esp;&esp;“他答应我会来。”

段岭固执地说。

&esp;&esp;“我娘说，这世道上，没有谁是你的。”

拔都望着金碧交错的沧州河山图，悠然说，“妻儿子女、父母兄弟、天上飞的猎鹰，地上跑的骏马，可汗赐的赏赐……”

&esp;&esp;“……也没有什么是许了你的，唯独你是你自己。”

拔都低头扳着手指，满不在乎地说。

&esp;&esp;段岭侧头看着拔都，拔都身上有股天生的羊膻味，混合着他不知多久没洗的毛皮袍子，头发也油油腻腻的。

&esp;&esp;“他是你爹？”

拔都问。

&esp;&esp;段岭摇摇头。

&esp;&esp;拔都又问：“家臣？”

&esp;&esp;段岭摇摇头，拔都一脸迷茫，又问：“难不成真是你童养相公？你爹呢？娘呢？”

&esp;&esp;段岭还是摇头，拔都便不再追问下去。

&esp;&esp;过了很久以后：

&esp;&esp;“我没有爹。”

段岭朝拔都说：“我是逃生子。”

&esp;&esp;他其实心里都知道，郎俊侠说“你爹叫段晟”

，兴许只是编出来的一个借口。

否则为什么他从来不提这个“段晟”

？

&esp;&esp;“你呢？”

段岭问。

&esp;&esp;拔都点点头，说：“我爹早就不要我了，说每月接我回家一次，现在三个月也不见来。”

&esp;&esp;“那些都是骗人的。”

段岭朝拔都说，“你不要信他们，就不会被骗了。”

&esp;&esp;拔都兴味索然地说：“唔，不过偶尔还是会信。”

&esp;&esp;“你也常常被骗么？”

段岭说。

&esp;&esp;“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