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看着那块地，隐约想起坐在布褂上散着两条长腿，小脸妖媚语调娇痴的人。

&esp;&esp;——“你们村里人都爱这么直勾勾看着别人吗？”

&esp;&esp;——“你赚的钱你自己不用，给我干什么，钱多烧得慌？”

&esp;&esp;——“……下次记得戴个帽子。”

&esp;&esp;——“等你回来。”

&esp;&esp;程驰眼睛酸涨，强迫自己不去想太多，他继续拔菜，地里有两拨菜，成熟期不同，他把眼里聚起的潮雾眨没，才惊觉自己把没成熟的那半喇都拔完了。

&esp;&esp;是真的见不到了。

&esp;&esp;再也见不到了。

&esp;&esp;“哎哎哎，小程！

你们几个，快去扶他！”

&esp;&esp;程驰那天在地里忙活了很久，他全程懵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的，也不知道那帮农民是什么时候把自己送回平房的。

&esp;&esp;有手在他头上摸，他听到惊诧的乡音：“这孩子都快烧糊涂了！

烧成这样，怎么还去地里干活，家里真缺那几顿菜了不成？”

&esp;&esp;病了？

&esp;&esp;程驰有几秒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他身上捂了厚重的棉被，昏昏沉沉间他顿悟，哦，原来自己病了，怪不得老是能看到不该看到的人。

&esp;&esp;说来也是奇怪，一年到头连小病都不会生的男人，就这么病倒了。

&esp;&esp;闫莉兰听到这事时还在工厂，她吓坏了，赶紧把手头工作都放下，急急忙忙回来见孩子。

&esp;&esp;当看到床上的程驰时，闫莉兰有片刻的茫然，她问自己，前些天程驰有这么瘦吗？

&esp;&esp;闫莉兰难以置信，她快不认识这么脆弱的儿子：“小程，你告诉妈妈，到底怎么了？”

&esp;&esp;男人英眉入鬓，脸膛消减非常，他没有回闫莉兰的话，粗粝的、微潮的手指曲了曲，声音很低：“妈，我是不是真的很差？”

&esp;&esp;闫莉兰愣愣地看着他，几秒后捂住了嘴，人还好端端的，她突然就受不住了。

&esp;&esp;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esp;&esp;“小程啊，你去找他吧，妈妈不管了，妈妈想通了，只要你高兴，你和男的和女的都不要紧。

明天妈妈给你买车票，你今天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别邋遢着见人，啊？”

&esp;&esp;闫莉兰和程驰耗了一年。

&esp;&esp;劝他放弃过，带他去丧父坟前磕头过，还在激烈时指着他鼻子让他不要给自己脸上蒙羞过，程驰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她的儿子总是很听话，也很固执，他一直没放弃。

&esp;&esp;现在她妥协了，可他的儿子并没有想象中高兴。

&esp;&esp;程驰眼神放空，很久很久没动静，直到窗外有一只鸟扑棱着翅膀飞过，他动了动眼珠：“……雪郁不让我找他。”

&esp;&esp;雪郁现在在干什么呢？

&esp;&esp;应该很开心吧。

&esp;&esp;他那么好，周围很多人都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