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八月阳光落在池塘水面上，形成一片金灿灿的波光，庭院里假山清溪，花团锦簇，携着桂花香气的暖风徐徐，拂落了枝头的细碎花瓣，落进翠绿的水中。

&esp;&esp;少年倚在池塘树边，暖意曛人，他阖着眼眸，几乎快要陷入沉睡中，一边手臂无意识地垂下，指节浸泡在水里，流落出的鱼食被池中锦鲤争抢个干净，好几条还不甘心地去啄他的手心。

&esp;&esp;身后有人轻手轻脚地接近，从少年怀里抽了本书，翻开一页，还没有瞧见几个字，听见对方的声音淡淡响起：“还我。”

&esp;&esp;那人看着伸过来的手掌，白皙如玉，还带着水痕，便笑起来，把书卷递回给他，道：“知昀，这书里写了什么有趣的，让你整日随身挟带？”

&esp;&esp;叶知昀把书卷收进前襟，对上潘家嫡长子潘怀的目光，“不过是本杂书罢了。”

&esp;&esp;论起长相，潘怀应该就是话本子里的翩翩公子，玉树临风，可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叶知昀很清楚他骨子里的劣根性，和使不完的软刀子。

&esp;&esp;战事全面爆发之际，叶知昀跟随军队一起离开河北，护送百姓南下，严恒回到长安，他则奉圣旨来到洛阳，面见潘志遥，同意了当初他的提议。

&esp;&esp;依附于潘家，维持住了暂时的平和。

&esp;&esp;他来不及见上世子一面，皇上便李琛调遣到西北，授命为将，抵抗鲜卑和羯的大军，满朝皆以为纨绔子弟挡不住胡人兵马，李琛会如其父战死，谁知李琛竟然暂且稳住了局面，把胡人拦在玉门关外。

&esp;&esp;但形势仍不乐观，胡人的兵马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这一次，他们吞下中原九州的野心到达了鼎盛。

&esp;&esp;面前，潘怀将背在身后的手抬起，指间挟着一封信，本该夹在那本杂书里，他盯着少年的神色，促狭道：“你看的不是书，是这封信对吧？是李琛寄来的？”

&esp;&esp;叶知昀着实对他无言以对，默默地把信拿回来。

&esp;&esp;潘怀问：“上面写了什么？”

&esp;&esp;叶知昀顿了一下，回道：“没有西北军务战况。”

&esp;&esp;“我知道，是封家书嘛。”

潘怀笑眯眯道。

&esp;&esp;其实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esp;&esp;战事平定，望归君侧。

&esp;&esp;叶知昀不打算跟他多话，转身正要离开，潘怀却一把拉住他，“等等，知昀，监军大人。”

&esp;&esp;叶知昀抬眼看他。

&esp;&esp;“太傅要我写篇关于从西北到黄河北岸的战事文书，可我从没目睹过战场，不知道从何写起，不知你能否帮我这个忙？”

&esp;&esp;叶知昀心道老狐狸生出来的小狐狸，怎么说也是新科榜眼，况且这天下战事的消息

&esp;&esp;“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程嘉垣反问。

&esp;&esp;“我说真的。”

&esp;&esp;程嘉垣和他对视数息，深深皱起眉，正要甩手走人，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冷冷道：“这是潘怀的主意？”

&esp;&esp;叶知昀点头：“嗯。”

&esp;&esp;程嘉垣听府里仆役说过，潘怀最近一直在刁难对方的事，他在帮和不帮之间摇摆片刻，慢慢地，从牙缝里吐出来几个字，“仅此一次。”

&esp;&esp;叶知昀后退几步，找了个小马扎坐下。

&esp;&esp;说起来，程嘉垣的母族是洛阳富贾世家，也正因生意往来，潘家才留他一席之地，凭着他自己的能力，还逐渐获取潘志遥的信任。

&esp;&esp;看他的动作，应该对做菜还挺熟练，习武之人，刀工尤其精湛，快得留下一片残影，案板上只听咚咚咚的切菜声。

&esp;&esp;程嘉垣手掌一拢，把切得薄如蝉翼的肉片放进锅里，再单独将葱、姜、蒜混入香油爆吵，只留下香油，再浇汁，顿时一屋子都是四溢的香气。

&esp;&esp;等到他严丝合缝把鸡骨头拆了，其中半块皮都没掉，再煮上汤时，叶知昀看得都有些饿了。

&esp;&esp;不一时的功夫，程嘉垣已经做了好几道菜，在等待熬汤的过程中，他拿着块布巾，擦去手指上的水渍。

&esp;&esp;叶知昀有些犯困，便起身去泡了茶，递给对方一盏。

&esp;&esp;两个人默默喝茶，屋里陷入一片安静，叶知昀的精神稍微清明一些时，程嘉垣走到他的面前，面上依然是一片冷淡，抬手指了指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