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每天，舒檀不是在发热门诊看诊和取咽拭子，就是在病房查房、处理医嘱、抢救病人，她渐渐习惯了穿着防护服的感觉，不再那么容易就觉得头晕恶心，用上了成人纸尿裤，还是不太敢喝水，防疫香囊挂在更衣室的柜子和揣在衣服口袋里，淡淡的药香让她觉得心安。

&esp;&esp;她脸上和鼻梁上的压痕再没有完全消退过。

&esp;&esp;她遇到很多人，看着他们从垂死到逐渐好转，也曾经在转运病人的途中被惊恐发狂的患者撕扯过身上的防护服，为此害怕委屈过，也被病房的阿婆笑着叫过小姑娘，说医生你辛苦了。

&esp;&esp;天亮了，她沉默地洗漱，然后吃过简单的早餐，走出研修楼，向隔离区走去。

&esp;&esp;穿过长廊抵达薪火相传。

&esp;&esp;自从一附院开始收治肺炎病人，老爷子跟史今教授就保持着每天查房一次的频率，像约好了似的，都在下午过来。

&esp;&esp;不过今天有点特殊，有电视台的新闻记者跟着来采访。

&esp;&esp;于是舒檀只和厉宁述打了声招呼，没有说话，就带着两位老师往病房里面走。

&esp;&esp;“今天患者情况怎么样？”

史教授问道。

&esp;&esp;舒檀怀里抱着一个病历夹，看着里面夹的交接班记录，应道：“截至今天中午，共收治患者58人，其中重症患者17人，危重症3人，另有3名患者病情加重，已经转到负压病房继续治疗”

&esp;&esp;病区才开了没几天就收进这么多人，可专家说的高峰期却还没来，到那时，绝对不可能只是这么点人。

&esp;&esp;她汇报病情的时候，老爷子也在仔细认真地听，听完后问道：“吃中药的病人感觉怎么样？”

&esp;&esp;不管在哪里，要不要吃、愿不愿意吃中药，都是由病人自己来决定的，有的人从心里就抗拒，硬要他吃也不见得就会好。

&esp;&esp;舒檀回答道：“13床的阿姨说吃了以后她睡得好很多了16床总体来讲没有不适，不过21床患者不愿意再吃，觉得太苦了”

&esp;&esp;“等下我们看看是不是调一下药方。”

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推开病房门进去。

&esp;&esp;舒檀走在最后，刚进去，就有护士从后面大步走过来，低声告诉她：“19床谵妄状态了。”

&esp;&esp;舒檀心里一惊，忙上前跟厉宁述他们说了声，转身匆匆越过跟着采访的电视台队伍，向另一间病房大步走去。

&esp;&esp;摄像的镜头捕捉下这一幕，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生，有些笨拙但速度很快地在空荡安静的走廊上独自前行，像一个孤独的勇士提着利剑独自赶赴战场，无人送行。

&esp;&esp;“我不够气！

给我氧气！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esp;&esp;舒檀刚进门，就听见这样的大声叫嚷，床上的老人双手四处乱抓，用力撕扯着面罩和身上的监护线，呼吸机频繁地发出报警声，嘀嘀嘀响个不停，提示着人机对抗，舒檀看一眼示数，氧饱和度只有85。

&esp;&esp;考虑到早上交班的时候同事就提醒过这位患者的情绪不太稳定，有些烦躁不安，舒檀对此没有觉得意外，听护士说是突然就这样大叫起来，便点头道：“有没有二氧化碳潴留？”

&esp;&esp;护士看了一下，说没有，她点点头，调了一下呼吸机参数，又重新帮患者调整了呼吸面罩的位置，检查过没有漏气了，这才握住他的手，尽量地安抚患者的情绪，“阿公，别紧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