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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sp;&esp;照理说,打进了这国公府的大门,就没见宋知书何时闲过,不是艳蝶便是娇娥,昨儿慧芳,今儿烟兰,楚含丹早应习惯的。

可现时恍惚不同了,他是第一次,拉着别的人睡到她的床榻之上,里头盈盈转绕的幽香将被另一个人女子的玉汗淋漓覆盖,其中还将夹杂特殊的腥檀之气。

&esp;&esp;更长漏永,一声一声的浪朝她拍过来,如海洋拍碎一枝槁木。

她挪着步子,轻摇钗环,瞪着死寂干枯的眼悄悄地走进去,在距离幔床一丈远的折背椅上坐下,静静聆听这一场欲海翻波。

&esp;&esp;在此夏夜鸣禅中,直过了一盏茶功夫幔幄里头才渐渐风平浪静。

那二人床上连喘半晌,现下才得了功夫说话儿,只闻得帐中还惊带涟漪不得平息的一阵女声,“二少爷,您今儿怎么想起烟兰来了?”

&esp;&esp;此声方平,又闻听“啄”

的一响,想来是那宋知书不知亲在人哪里,“我天天都想你呢,并不是只有今日。”

&esp;&esp;“你这是鬼话,我才不信,”

烟兰咕囔一句,有衷情得出的娇,又有恨不厮守的嗔,“这院儿里,头一位便是咱们那位千金二奶奶,娴静淑雅,妍丽多姿,后一位又是慧芳,泼辣爽利。

外头不知还有多少,您哪里能想得到我呢?不过是眼下说话儿来哄我罢了,你也不用费事儿,我心里有你,纵然将那冷言冷语拿来刺儿我,我这身子该是你的也还是你的,早晚都是要给你的……”

&esp;&esp;此番音调凄凄,惨绿愁红,听得楚含丹暗暗发笑,那笑浮到脸上,似一抹冰山雪莲,冷冷蜇蜇。

却听帐中宋知书不知真心还是假意,拿话来酬酢,“你瞧你这人,我这里明明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儿你却不信,难不成还真要让我将一颗心挖出来给你看?什么千金万金的奶奶,哪里能和你相比?”

说着,他又迸出个吊上天的笑音,声调却缠绵低绸,“单说在这床上,她就不及你半分,只知道哭嚷。”

&esp;&esp;烟兰蜿蜒笑一阵,如一缕青烟,令人骨头发酥,尔后,她才警觉起来,“二奶奶快回来了罢?若让她撞见,我就活不成了!”

&esp;&esp;“你怕她做什么?有我在,不用慌。”

他一面说,那帐上的影子便一寸寸欺身下去,绞着底下那人,莺穿柳带,龙凤双缠。

&esp;&esp;这一等,又是半柱香功夫,楚含丹背靠摘牗,于月下临风处且听羌笛1。

这人还是那性子,口蜜腹剑,从前他到家里提亲时怎么说来着?说是“只此一身,以命相护”

,还有年少,跟在她屁股后头,衔一根野草在嘴边,歪露一颗虎牙,“我大哥哪里好?你看看我吧。”

&esp;&esp;她一向不喜他那嬉皮笑脸没正形的样子,尤在宋知濯面前,更是立见高下,只是命运无常,踅折绕转,她的终身却落到了他头上。

&esp;&esp;垂幄里暮雨乍歇,只听得淅索穿衣裳之声,稍刻,便见烟兰伸出玉手,将帐子半片横收挂在半月钩上,下了床来,头一偏,便看见临窗而坐的虚华女子,她唇边还挂着一丝笑意,叫人望而生寒。

&esp;&esp;一时烟兰也乱了分寸,趿着鞋慌不择路捉裙拜伏,“二奶奶绕了我吧!

我,是我该死!”

她一面说一面朝地上砸下头去,磕出几道红印不够,又抬手狠狠扇在自己脸上,“是我该死!

求二奶奶发发善心,绕我这一遭吧?”

&esp;&esp;巴掌“啪啪”

掴在脸上,几下之后,便起了红白相间几个凌乱指印,嘴角渗血,颊边挂泪,方才云雨之舒早已忘在脑后,唯余惧和怕。

&esp;&esp;“别打了,”

楚含丹面目含笑,声音轻柔,伸出玉镯佩珰的手阻她,“我何尝怪你了?瞧你吓得这样,未必我日常是那恶妇相,竟将你吓得如此?瞧这小脸惨白的,倒叫我心里过意不去。”

&esp;&esp;尾音甫归,见另半片垂幄中坐起来宋知书,撩开帘子歪着嘴一笑,半颗虎牙在烛火中冷白对立,他已着寝衣,广绫裤轻飘飘熨在腿上支下床,手撑床沿朝烟兰安慰,“二奶奶不是说了不怪你,你快别哭了。

还下去当你的差去吧。”

&esp;&esp;那烟兰得此赦令,一时乍惊乍喜,连鞋都不及提,一路小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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