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作为最后出去之人，苏怀忠反手带好两扇木门，透过雕花缝隙，神色复杂地望了眼软榻里沉睡的纤瘦身影。

&esp;&esp;细微平稳的呼吸声中，他看到天下最尊贵的那个身影从御书桌后起身，走到窗边的贵妃榻旁，低头久久凝视。

&esp;&esp;随即单手撑着软榻扶手，极珍重地俯下身去——

&esp;&esp;织金行龙衣袖划过贵妃榻上铺着的锦缎被褥。

&esp;&esp;陛下的手接近到白脂玉般的沉睡面颊半寸处，只需要稍微往前一点，便能碰触到微微张开的水红润泽的唇。

&esp;&esp;却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停住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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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梅望舒一觉睡醒，已经到了未时末。

&esp;&esp;元和帝早回了政事堂。

苏怀忠奉圣谕留在东暖阁，送她出宫。

&esp;&esp;午后这个时段，正是值房里许多上年纪的老大人休息的时刻。

后宫供养着的老太妃们同样需要午后休息，连带着各宫的掌事嬷嬷们都留在宫里伺候着，半道上碰到的人最少。

&esp;&esp;两人放缓脚步，慢悠悠地沿着狭长的朱红宫道往外走。

&esp;&esp;“宫里待得越久，认识的人越多，周围的人来来去去的，能说得上话的人却越来越少。”

苏怀忠感慨着。

&esp;&esp;“才半年功夫，后宫的老太妃没了两位。

早先几年还到处张罗着敲丧钟，挂素娟，穿孝服，如今……嗐。”

他苦笑摇头，“静悄悄的，赐下一口金丝厚棺木，把人入殓了，灵堂摆三日，趁夜往先帝皇陵里一送，完事儿。”

&esp;&esp;这事儿梅望舒知道，御前也委婉劝过，但毕竟是皇家家事，又是上一辈的恩怨，外臣不便插手太多。

&esp;&esp;“圣上不是个薄情的人。

有些事，要追溯因果。”

&esp;&esp;她低声劝慰苏怀忠，“天家年少时，在宫中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这些老太妃，当年个个看在眼里，又有几个伸手帮他了？”

&esp;&esp;“咱家知道。

那几年不是人过的日子，圣上能熬过来，不容易。

不仅熬过来了，还能把所有的事咽进肚皮里，把该给的体面给老太妃们，更不容易。”

&esp;&esp;苏怀忠抹了把眼角，“但咱家老啦。

人老就是怀旧，眼看当年的老人一个接一个的没了，如今跟随在圣上身边的，一个接一个都是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新人，咱家的心哪，不安稳。”

&esp;&esp;说到这里，他对着梅望舒笑了笑，“还好梅学士回来了。

只要梅学士在圣上身边站着，每天看着梅学士跟圣上照常聊几句，咱家的心就不像上两个月那么慌。”

&esp;&esp;说到这儿，梅望舒顿时想起昨天刚见面的周大人来。

&esp;&esp;“昨天出去时，正好撞见一位周玄玉，周大人。

据说是新晋的殿前副都指挥使？”

&esp;&esp;她停住脚步，若有所思，“殿前的差事关乎圣驾安危，是要天天在皇城里打转的。

今日看见殿前正使齐正衡了，怎么没见着周玄玉这个副使呢？”

&esp;&esp;苏怀忠嘴唇嗫嚅了几下，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esp;&esp;“周大人是圣上亲自提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