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看了他一眼，竟然也不生气，“你也只有我，你可得小心守住了，不然我就——”

&esp;&esp;“不然你就？”

谢随稍稍抬高了声音。

&esp;&esp;她莞尔一笑。

&esp;&esp;她现在可算是知道怎样能制住他了。

谢随无奈地看她半晌，最后也没有法子，只喟叹一般地抱紧了她，好像抱着最珍贵又易碎的宝物。

&esp;&esp;方才折腾太过，秦念很快就疲累了，环着他的腰望向谷中，忽然见到有几只小小的萤火虫，从草丛中扑闪扑闪地飞了出来。

&esp;&esp;她揉了揉眼睛，还疑心是自己看错，谢随却先笑了：“谷中虽较山地温暖，但想不到连八月都能见到萤火虫。”

&esp;&esp;时节已经近中秋了，风冷霜沉，可是这小小的生命，燃着细微的火焰，却仍旧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发着亮。

&esp;&esp;它们仍然活着，虽然沉默、虽然微弱、虽然短暂，但它们仍然是那么用力、那么用力地活着啊。

&esp;&esp;看到这萤火，秦念仿佛也安心了很多，在谢随的怀抱中，她很快就安稳地睡着了。

&esp;&esp;谢随轻轻地自上而下地抚摩着她的长发，睁着眼睛望向这重重深山，片刻前那轻微闪过的萤火，早已被无穷的黑夜所吞噬。

弥漫的轻雾之中，一切都是未知，但又一切都不重要了。

&esp;&esp;至少今夜，她在他的怀中。

&esp;&esp;

&esp;&esp;到后半夜时，谢随才终于沉沉睡去。

&esp;&esp;梦里，他又回到了延陵，那座庄严巍峨的侯府。

&esp;&esp;七岁的他拉着四岁的谢陌，站在西席先生授课的讲堂门外，听着儒袖飘飘的西席先生一叠声严厉的训斥。

&esp;&esp;“小少爷不懂事，大少爷你也不懂事吗？到底是三岁就读经的人物，你知不知道你今后是要继承侯府、光大家业的？重任在身，你还带着小少爷去玩刀？”

&esp;&esp;一旁的谢随听了，忍不住扑哧笑了一下。

&esp;&esp;反正是在梦里嘛，笑一笑也无妨。

&esp;&esp;然而那西席先生竟然注意到了他，抬起头，皱眉道：“你是谁？哪里来的？”

&esp;&esp;那两个手牵着手的小孩，也都抬起头，怔怔地朝他看过来。

&esp;&esp;他蓦地哑然。

四望这侯府，高高的、灰黑的院墙上伸展出的绿萝在风中轻轻地摇曳，墙角下几盆菊花尚未开放，只有淡绿的叶片弱弱地蜷着。

再往外看，是一扇青砖铺砌的雪白月门，门后便是那小池红莲、水榭飘香的庭园。

&esp;&esp;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总是拉着谢陌到那水池边抓鲤鱼的事情。

&esp;&esp;记忆尚且是那么地鲜活，可是如今的自己身处其间，却好像已只是个褪色的影子了。

&esp;&esp;他回过头，那西席先生的表情已显露出了不耐。

&esp;&esp;他还记得这位先生，曾经是前朝的榜眼，饱学的通儒，国丧辞官之后便以教书为业。

这位先生曾经教过他十几年的经书，可是现在却问他，你是谁，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