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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年年坐在走廊椅子上看着这熟悉的场景。
小女孩抬头看我,她还没被这些吓到,我摸着她的头发,她突然问:“我妈妈快要死了吗?”
我一愣,她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她太小了。
“是的。”
我坦白地告诉她。
她没声响了。
雁文从办公室回来,脸色苍白,在我身边坐下来。
“他们建议放弃抢救。”
他说,垂着头,看不到表情。
没有意义的抢救,通常医生都会建议家属放弃的,这个,他在长风应该也见识过。
“你考虑一下。”
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何必浪费时间。
他终于答应放弃抢救,整理毕,病房很安静,他牵着他妹妹的手,立在病床边上,我听见他悲怆的低声说着:“十七年前你放弃了我,现在轮到我来放弃你……妈……你生前我没叫过你一声,现在补上了……”
遗体火化以后留在绍兴,整理遗物时,他发现一张很久以前的照片,是他母亲跟一个男人的合影,我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一时间没想起来。
他留下了照片,我想他可能想找到他生父。
回宁波的一路他都没什么话,年年哭着哭着睡着了,一想到我要开始照顾一个小孩子,我就头痛。
很快他就开学了,学校是个好地方,他也渐渐忘记了这些事情。
年年上全托班,我实在是没那个精力工作之余再照顾她,况且我根本没那份心。
他很宠他的妹妹,每次回家都要把小女孩接回来,我能够理解。
九九年末,医院新大楼终于竣工,我们开始紧密筹划搬迁,尽管我一再拒绝,柳姨还是执意去东寺求了一个黄道吉日来,院里几个元老都说是必要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父亲已经完全不管这些事情了,他已经回家休养。
我反复召开各科主任护士长会议讨论,力求保证安全。
早晨五点开始,先是普通病人,再是危重病人,中午十一点半以前完成。
虽然任务艰巨,我对整个搬迁计划倒也胸有成竹。
新大楼预计的病床数目达到六百,因此我们有条件成立一个新的科室--icu(重症监护病房),早半年前就送了一批人去省里进修,仪器以及病房的结构也都是早另外预算计划的,我花了不少心思,因为我是个新手。
科主任会议决定由原呼吸内科主任华炀祁担任icu主任,就业务方面而言,华炀祁相当优秀。
我觉得放心。
陈涣说他太忙了,想找个助手,我随他挑,他挑了毕业以后一直在家休息的涧雪。
她是学经济的,这样比较不会亏,这是陈涣的理由。
我们兄妹偶尔在走廊遇到,她总是面无表情,我更是无所谓。
两千年元月二十一,清晨四点半,我带着跟屁虫李雁文先到长风与陈涣最后确认一下步骤。
陈涣正指挥车辆先后顺序,交代司机一些注意事项,尤其是第一批重危病人,所有抢救药品以及呼吸机一并带齐,科室主任主治医生跟车。
我们一人坐镇一边,我去新大楼。
在空荡荡的新大楼里漫步一圈,崭新的病房,崭新的办公室,崭新的地板,病房里铺好了备用床,随时迎接病员入住。
什么都是新的,三十一岁的李光明也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