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反正祁遇为官的名声糟得不能再糟，文武百官一半盼着他迟早死，另一半盼着他早点死，话茬递到嘴边，哪有不接的道理，多的是蠢人要上书奏请陛下斩奸除佞。

&esp;&esp;但是……哪怕刨除一切情感因素，龙椅上的那个人也不可以这样做。

&esp;&esp;对于赵王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皇帝依他之言向司礼监举起屠刀。

反正无论是谁，什么性别什么身份，手握大权便不可能束手就擒，到那时，皇权分化两败俱伤，若是司礼监输了，他赵王入京勤王大功一件，捞个摄政王之位理所应当；若是小皇帝被反将一军死在奴婢的手下，那更是妙哉，国不可一日无君，六万大军入京诛杀叛贼，顺便迎英勇的赵王殿下登基为帝。

&esp;&esp;朝廷大员们也不都是傻的，再厌恶祁遇，脑子总不能丢，稍长心眼就能看出赵王的小九九。

只是他这番言论煽动力极强——声名狼藉的权宦、年幼无知的幼帝、锄奸勤王的皇叔，就跟戏台上角儿们的妆面似的，黑白红蓝脸、是非善恶人，一目了然。

&esp;&esp;当初就是这些百官中的“聪明人”

，或推波助澜、或冷眼旁观，任由这个权宦名声尽毁，如今百姓群情激奋、赵王师出有名，他们自己则被架在高处，进退不得。

&esp;&esp;但真正困于风暴中心，只有祁遇一人。

&esp;&esp;

&esp;&esp;暴风眼向来都是最平静的。

&esp;&esp;这几日祁遇该吃吃该睡睡，读书赏雪烹茶授学一个不落，先帝送灵的仪式也被他安排得妥妥当当。

&esp;&esp;商议送灵事务时，礼部尚书熊大人暗搓搓看了他好几眼，临走前拍拍他的肩膀，感慨万千。

&esp;&esp;“现在的青年人啊，心态就是好，稳重哈哈！

好！

这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老头子不行咯。”

&esp;&esp;祁遇拱手道：“大人言重了。”

&esp;&esp;说罢熊大人又意欲攀谈些修身养性的话题，祁遇这会儿虽然不算忙，却也有年轻人不爱听老前辈啰嗦的臭毛病，一时头疼得很。

他耐下性子寒暄客气了几句，边聊边强行往殿外走，好不容易把熊大人送到先帝灵前，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转头往永宁宫走，去看周书禾怎么还没出来。

&esp;&esp;这日是大行皇帝停灵的最后一日，虽然赵王大军已至，但一国皇帝的出灵大典绝不可废。

自辰时起，京中七品以上文武百官陆续入宫哭灵，从灵柩前跪到大殿外，浩浩荡荡，干嚎声震天动地，一直传到后宫里来。

&esp;&esp;永宁宫内只有周祁二人，本是极宁静的氛围，远远传来的哭丧声便显得格外刺耳，周书禾又抱着祁遇蹭了蹭，心中不安稍稍散去。

&esp;&esp;“到时辰了么？”

&esp;&esp;“是，你是太后，送灵大典需由你带领诸位太妃一同出席。”

&esp;&esp;“那我叫寄月回来给我梳头。”

&esp;&esp;“不必。”

祁遇放开她，温声笑道，“我来给你梳。”

&esp;&esp;祁遇确实是会梳头的，虽说议事

&esp;&esp;大宁礼制对官员相对宽和，国孝哭灵半时辰一哭，哭上一炷香便能休息片刻，喝喝水清清嗓子，不至于行个出灵大典，次日朝上就病倒一片。

&esp;&esp;这会儿外头的干嚎消停了，屋里静悄悄的，北风吹落树梢积雪，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扑簌”

声。

&esp;&esp;被爱慕之人温柔告白，周书禾理应很感动，但周书禾目瞪口呆。

&esp;&esp;“这是可以说的么？当着孩子的面这是可以说的么？”

&esp;&esp;祁遇点点头，神色自若：“应当可以，陛下也这么觉得的，是么。”

&esp;&esp;被点到的岁岁咽了口唾沫：“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