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不是个能眼也不眨牺牲掉整个山海界的神灵。

&esp;&esp;如果是，昔日他就不会隔三差五出神主殿，平各地流乱，这么多年，励精图治，兢兢业业，从不注重奢靡享受。

&esp;&esp;私下里永远是素得不能再素的衣裳，外出帮助疾苦，降下福泽，也从不表明自己的身份……甚至近些年在世家大族之间大为流传，越来越重的神主出行威仪，都只是表面功夫。

&esp;&esp;——目的只是想要搜集更多的信仰之力。

&esp;&esp;抛开这些不提，一个能亲自研究果苗秧苗，在乎灵农们生存之本，平时私底下会用神力扶起所有行礼的从侍的神，能坏，能狠心到哪里去？

&esp;&esp;因此，这大概是第一次，汀墨对自己这个认知产生了不自信的怀疑。

&esp;&esp;抹除。

&esp;&esp;他在心里咀嚼这两个字眼。

&esp;&esp;不是隐藏，不是挪个地方，加个封印，是直接抹除，是这些界壁从此以后，就从这片天地间消失，再也不能复原。

&esp;&esp;抹除之后，他们真的就要被困死了。

&esp;&esp;连逃跑的后路都没有了。

&esp;&esp;脑子里闪过这些，汀墨喉咙发痒，觉得说话十分艰难：“殿下……此事重大，可要召集神令使们商议？”

&esp;&esp;江承函眼皮垂落：“不必，照做即可。”

&esp;&esp;汀墨浑身僵直地捧着令牌退出神主殿。

&esp;&esp;窗外连风雪都停止肆虐，整座大殿又陷入死水般的寂静中。

&esp;&esp;在他说出抹除界壁的时候，一直蛰伏监视周围一切动静的监察之力紊动了下，好像在表达某种疑惑。

&esp;&esp;江承函站在屏风前，指腹蜻蜓点水地触了下屏风上用银线绣出来的连绵山水，与其说监察之力是在疑惑，不如说它是被他提前截断的行为唬得愣了，然后就是计划破灭的一种遗憾。

&esp;&esp;监察之力没有任何私人的情感，它坚决认为自己应该遵循天地间的冥冥之道，并且会无条件的用所有力量去拥护这种决定，凡是与这个决定相悖的人，它会立刻铲除。

&esp;&esp;触及底线。

&esp;&esp;三界任何存在，在它那里，都是同等的待遇，神灵也不例外。

&esp;&esp;同为天地间拥有特权的存在，江承函知道监察之力的实力和秉性。

&esp;&esp;它根本不会管深潭沸腾，破封印而出的日子是不是近在咫尺了。

它只知道，如果身为神主，敢帮着山海界，拉着三界陷入一场结局未定的豪赌中，在它察觉到的那一刻，它立刻就会对江承函发起攻击。

&esp;&esp;对它而言，这就是它存在的意义，是“监察”

二字该履行的义务。

&esp;&esp;在这种前提下。

&esp;&esp;前几日还逼着他下令扣押五世家的人，后几日却对悄悄守着界壁的那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明在听到神祠被砸时也传达出了“愤怒”

“被冒犯”

的动怒，却不做任何举动。

&esp;&esp;真的很奇怪。

&esp;&esp;“犯了错就要受惩罚”

的观点从它诞生之日就深深刻在了心里，它根本没可能突然转变，那就是……它给的惩罚还没到。

&esp;&esp;答案呼之欲出。

&esp;&esp;——十三年前，天地监察之力第一次降临时，什么都没插手，但是坚决将所有界壁牢牢掌控在了手中。

&esp;&esp;楚明姣与苏韫玉当时能出去，是因为他们意在复活楚南浔。

这原本是不被允许的，可江承函为此已经接受过惩罚，至于苏韫玉，流霜玉既然生在世上，就证明它的效用是被天地容许的，苏韫玉能找到这东西逃出生天，运气好罢了。

&esp;&esp;而且，楚明姣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甚至给它一种同类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和江承函太亲近了，沾惹了神灵的气息。

&esp;&esp;神灵为爱乱智，监察之力用尽浑身解数也没扭转得过来，只得作罢。

这个人只要没有在大是大非的关头闹出大事，监察之力不想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