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凌蝶儿跌跌撞撞地跑进贫民窟，确认华伯寅没有追上来才暂时放下心来。

&esp;&esp;但她并未停住脚步，她知道她现在还能够走动是因为心中尚有一口气在支撑，若她稍作休息，那便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esp;&esp;她抱着小路闲溪，循着记忆绕过各条错综复杂的小巷来到了路闲溪的住所前，轻柔地将他放下。

&esp;&esp;凌蝶儿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裳沾满了尘土，破败褴褛，全身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干涸的血迹和新鲜的血液混杂在一起，污手垢面、肮脏不堪。

&esp;&esp;但她的那双杏眸却似落入尘世的星辰，正在兀自发光。

&esp;&esp;她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他只是看起来有些狼狈实则安然无恙，这才弯起眼眸，笑着说道：“那便就此别过了，小路闲溪。”

&esp;&esp;小路闲溪闻言愣了愣，撅起嘴，默不作声地拉住了她的衣角。

&esp;&esp;凌蝶儿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凭空取出一片竹片递给了他，笑着说道：“这竹片就当做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esp;&esp;小路闲溪小心翼翼地接过竹片，垂眸看着它，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esp;&esp;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赠礼，心中似有一道暖意流过，浸湿了他的眼眶，将那长长的睫毛挂上了明澈的水珠，看起来愈发可怜。

&esp;&esp;妖界本就残酷凶险、弱肉强食，他身为食素族，位于妖界的最底端，生来便是被欺凌、羞辱的对象，根本无妖在意他的死活，更别提精心为他准备礼物。

就连遇此浩劫，其他小妖们也是忙着自顾自地逃命，又有谁会帮助一个险些横死街头的小鹿妖？

&esp;&esp;只有她愿意伸出援手，愿意不惜性命、不顾一切地救他于水火之中，让这孤苦无依的小鹿妖得以幸存于世。

&esp;&esp;凌蝶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轻轻摸了摸他有些脏乱的银发，柔声道：“不必担心，往后若我们重逢，你只需拿出这竹片，我便会记起你，与你相认。”

&esp;&esp;“我的小鹿，修行之路漫漫，莫要忘了本心。”

&esp;&esp;小路闲溪抬起头，终于开口说道：“那我们何时才会重逢？”

&esp;&esp;他的声音虽仍有些稚嫩，却也带上了些许少年的清润与沙哑。

就如同宁与书一般，他只是太过饥寒交迫，才会比同龄的妖看起来都要小一些。

&esp;&esp;凌蝶儿笑着回道：“在万年之后的某一天，我们终会重逢。”

&esp;&esp;安顿好了小路闲溪，凌蝶儿总算是短暂地松了一口气，她以翩蝶剑为支柱，强撑着身子转身离开。

&esp;&esp;小路闲溪站在她的身后，安静、乖巧地看着她执剑离去的背影，一声不吭地将她的模样深深地刻进了心底，此生不忘。

&esp;&esp;突然，他迈开了步伐，跑近凌蝶儿的身边，却又害怕她会嫌弃他，只堪堪捏住了她的衣角。

&esp;&esp;凌蝶儿立即回过头，蹲下身柔声问道：“怎么了？”

&esp;&esp;小路闲溪鹿瞳之中隐有欣喜，他犹豫片刻，鼓起勇气轻轻抱住了她：“你既然愿为我回头，可不许反悔了。”

&esp;&esp;“嗯？”

凌蝶儿轻笑一声，顺着他的后背轻抚，笑道，“此话怎讲？还请老师不吝赐教。”

&esp;&esp;红晕爬上了小路闲溪被污泥染脏的脸颊，他抿了抿唇，轻声却又认真地说道：“在鹿族之中，若鹿妖愿为你回头，便意味着愿与你永生相伴。

我，亦是如此。”

&esp;&esp;凌蝶儿霎时有些恍惚，在两年之前，明月当空、花香萦绕，也曾有个身影站在她的面前，笑着对她说道：“若是殿下呼唤臣，臣也会如殿下一般，毫不犹豫地回头。”

&esp;&esp;原来一切都早有预兆，他早已暗示过她无数次，只是她当初不明白他所言何意，才会一次又一次伤了他的心。

&esp;&esp;凌蝶儿轻轻抱住了小路闲溪，轻笑道：“好，我记住了，这次绝不会再忘了。”

&esp;&esp;待过了一个拐角，走出了小路闲溪的视线，凌蝶儿腿一软，“砰”

地一声撞在了墙壁上，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印。

&esp;&esp;凌蝶儿猛地吐出一口血，她的体力已将要枯竭，再难行进一步，但她又不敢让路闲溪发现她已油尽灯枯，于是只能在他面前装作并无大恙。

&esp;&esp;她靠着墙急促地呼吸，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握着翩蝶剑的手不断地发颤。

翩蝶剑早已与她心念合一、不分你我，但这次她竟险些握不住它。

&esp;&esp;焚尽理智的疼痛席卷而来，蔓延至四肢百骸。

凌蝶儿咬紧唇畔忍住了呻吟，失血过多后的冷意蜂拥而至，她弯腰抱住了自己颤抖的身躯，抵着墙挣扎着想要再次站起来。

&esp;&esp;好痛……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