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将士三箭定天山！”

&esp;&esp;“壮士长歌入汉关！”

&esp;&esp;冯君倒是心里笑，这铁汉子，傻起来也无边无际的。

&esp;&esp;然后那吕缭醉酒的模样印入脑海。

那吕缭并不丑陋，且也是醉酒，为何便看着令人恶心？

&esp;&esp;这两箱心思转换，心里觉得越发烦闷了。

&esp;&esp;文迎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窗前，背对着桌，只能看见她脑后乌黑盘起的云髻，身形盈盈不堪一握。

&esp;&esp;小环在她旁边，趴在窗上，瞧着底下杂剧正看得大笑，正笑着笑着，转头一看文迎儿，那脸上湿的妆容全花了。

&esp;&esp;小环用河东话说：“咋的了？”

&esp;&esp;文迎儿像没听见，石头佛像一样盯着下面，眼睛眨也不眨。

&esp;&esp;底下《珠宫怨》演完了，两个杂班男女从后边下去了，上来新人唱赚，唱的又是《清平乐》。

&esp;&esp;文迎儿脸上的泪湿渐渐干了，伸袖子将染晕的妆容擦掉，擦得干干净净，无人看出她沉默大哭过了，这才回头笑对小环说：“没什么，我就是知道了。”

&esp;&esp;小环莫名其妙：“你知道什么了？”

&esp;&esp;文迎儿将她抱起来，继续看下面唱，然后问：“你知道宫里的官家，死了埋在哪里？”

&esp;&esp;小环想了想：“皇陵。”

&esp;&esp;文迎儿问：“那宫里的皇后，死了埋在哪里？”

&esp;&esp;小环道：“皇帝身边儿躺。”

&esp;&esp;“宫里太监死了，埋在哪里？”

&esp;&esp;“太监……”

&esp;&esp;“皇帝死的时候，挖个大坑，他们陪着去阴间服侍。

有的命好的，外边收个养子，就能养老送终，给自己挖个像样的墓地。”

&esp;&esp;“你知道宫里头，没了位分成了庶人，关在冷宫里死了，埋在哪里？卷个草席，丢到外面，找不着冢，无处祭拜，逢年过节，向天一问，大姐姐啊你去哪了？但见那宫里的树摇来摇去，它也不知道呀。”

&esp;&esp;小环看她一直笑着说的，也笑着答：“好玩好玩，我也卷个草席子，然后谁也找不着我了。”

&esp;&esp;“傻孩子，你有娘，有这么好的大哥，你往后，长到七八十，膝下儿孙绕，然后他们给你盖个销金大房子，把你放在里头。”

&esp;&esp;“那不是把我关起来了？我不要，我要草席子。

你住大房子。”

&esp;&esp;文迎儿点点头，“嗯……我住大房子，我住最大的那个。”

&esp;&esp;从南往北，鹊台、乳台、神道列石：望柱、驯象人、瑞禽、角端、仗马、控马官、虎羊、客使、武将、文臣、门狮、武士；三百丈神墙围上宫，神墙四隅有阙台，上宫陵台之上站着俩石狮子、石宫人，陵台底下有地宫，那些人跪在那里，哭天抢地，奉飨食禄，祖朝万世，经年不息。

&esp;&esp;文迎儿在那窗口又站了许久，跟着小环玩闹，等那张氏将孩子从她怀里给强行抱走了，跟她说，“走了，走了！”

&esp;&esp;冯君先退去了，孔慈与张氏带着小环也出了间，底下杂剧的早就收了，文迎儿还意犹未尽地站在那处。

&esp;&esp;冯熙醉醺醺地，从后面过来将她抱住，将下巴抵在她头顶，“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esp;&esp;文迎儿默了一会儿：“是不是你把我从小云寺偷出来的？”

&esp;&esp;冯熙的酒霎时便醒了，心头沉下去，低声道：“你想起了？”

&esp;&esp;文迎儿摇摇头：“想起得不多，只想到你将我从小云寺里偷出来，捂着我嘴不让人知道。

我是从宫里送到寺里的，崔庶人的女儿，官家不起眼儿的庶女。

满大街小巷都在唱我大姐姐的故事，这才让我想起了，我应当就是那个帝姬。

你是因为什么偷我出来？偷我出来，应当是重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