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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是孑然一身,死,不过是葬身荒野,为鸟虫所食。
到平城,不到平城,人生亦不过终有一死,纵然说是轻于鸿毛丶重于泰山,实则结局有多少不同?」谢兰修紧了紧斗篷,听见屋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心里冷笑,站起身来对那供奉说道,「你若惧怕,不如这里就杀掉我,我好歹还埋骨故土,来世睁开眼睛,尚且看得到这煌煌世界。
」
供奉知道谢兰修的身世,也辩不过她,只冷冷笑道:「你是逆臣的女儿,说出来的自然是悖逆的话头,我却不与你计较。
你倒是要埋骨故土,只怕好好的宋国土地,不屑于掩埋乱臣贼子呢!
」
谢兰修顿时气得毛发倒竖,然而双泪直流怎么也说不出驳斥的话来。
倒是一旁一个正在给马匹喂食夜草的丶兵弁打扮的男子说道:「何苦来!
如今天地以万物为刍狗,谁与谁又有不同?」
谢兰修不曾料到魏兵中也有懂《道德经》的,然而此时一腔怒火却要有个宣泄的地方,冲着那小兵道:「我自然与你不同!
我父亲蒙冤,我的家世却是清白的。
如今我虽身为奴隶,心尚且自由。
你读过两句书,只知道和稀泥,并不论是非曲直,岂不是不通道理么?」
那小兵笑了,夜色中,只见他脸上绽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声音也朗脆好听,带着些回音般的清越调子:「如今我也蒙冤了……不过你说得也对,身在藩篱,心自由不自由却在自己。
」他走近几步,似乎要打量谢兰修,谢兰修不由倒退了半步,又怕自己露了怯,狠狠一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大概也就二十岁的年龄,星光下看不清肤色——应该不甚白皙,眼眸又圆又大而且明亮,深深的双眼睑,深褐色的乌珠似乎有星光映射在里面,坚毅如刀琢的颌角,略削的下巴,未曾留须,脸颊上青色的胡茬遍布到耳畔。
英俊是英俊,谢兰修却撇了撇嘴。
她的父亲谢晦,是朝中出了名的「傅粉何郎」,长眉入鬓,清须三绺,说不尽风流倜傥的美貌儿郎;而曾经芳心暗许的刘义隆,其实长得颇有些类于谢晦:白得发青的皮肤,两颧淡淡的晕红,清隽瘦长的脸颊,凤目中柔光如流,眉宇间清气四逸,髭须也不大浓,上唇刚留了一些,越发衬得唇弯笑软,恰是谦谦君子,玉石温润。
心里胡思乱想着,面前这个英俊的小兵发了话:「天不早了,小娘子早些安置。
」
谢兰修带着些薄嗔,紧了紧斗篷,转身离去了。
第二天雄鸡方唱,谢兰修便从乱梦中悠悠醒转,屋子里是在地上随意铺设蔺草席做成的通铺,屋中七八人一夜睡眠皆俱不佳,同室的几名女子便有些抱怨之意:「挤是挤死了!
」「一夜听得外面马嘶声,吵人!
」「从来没有睡过这样臭的铺!
」……
谢兰修起身理妆,也不大高兴梳洗,身上穿的退红襦衫昨日在车上辗转已经揉得皱巴巴的,不得已开箱子寻了一身浅青绿色的长衫,系着紫色绢裙,终嫌不便,不得已提着裙角,去河边浣洗刚换下的衣服。
早晨的河水还很冷,虽然秋水不至于寒冽得刺骨,但手刚一放进水中,还是忍不住一哆嗦,上游便传来轻轻的一声笑。
谢兰修抬头望去,晨光中见一个散穿着青灰色袷衫,系着玄色裤褶的高大年轻人牵着缰绳正在河边饮马,定睛一看,不就是昨晚的那个小兵么?
谢兰修有些不想理他,别过头去,那人却厚着脸皮自己来了,到了谢兰修身边,爱抚地拍拍马颊,马顺驯地偎在他身边,口中嚼着嫩草。
那人问道:「你起这么早洗衣衫?」谢兰修欲待不回话,终又觉得不大礼貌,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那人蹲在谢兰修身边,撩起水擦了擦脸,谢兰修眼角馀光看他,果然是熟麦色的肌肤,额角鼻头还有些粗糙,倒是两颊光润——毕竟是年轻人。
谢兰修挪了挪身子,略略背过,那小兵大方主动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袁涛。
你呢?」
谢兰修扁了扁嘴道:「奴谢氏。
」
「陈郡谢氏可是望族!
你是哪一邑丶哪一支?」
谢兰修又扁了扁嘴:「你们北人知道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