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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顾一件一件地拿起,用软布擦拭干净,神情温柔。
事实上,他在小的时候,一点都不理解为何父亲会痴迷于古董。
那些名人书写制作的字画,那些名人用过的器具,那些精心雕琢的玉石,那些器型优美的瓷器……沈君顾不是不能领略到其中蕴含的文化和历史。
他觉得,古董是一种承载着回忆的珍宝,所以那些国宝才是一个国家不能损失的财产。
而这些小物件,就是承载了他所有回忆的古董、对别人来说一文不值,可对于他来说,都是千金不换的无价之宝。
把木盒里的东西都一件件拿出来之后,在木盒底端就只剩下了一个绸布包。
沈君顾盯着看了许久,才双手把那个布包捧了出来,慢慢地放在桌上展开。
五个碎瓷片静静地躺在宝蓝色的绸布上,沈君顾的表情也不如之前那般轻松,一双眼眸中盛满了悔恨之意。
他把碎瓷片拼好,一个粉彩花鸟纹铃铛杯便出现在面前,杯底的款式正是&ldo;大清雍正年制&rdo;六个字。
沈君顾在屋中一坐就是一上午,等阳光照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从回忆中惊醒。
他把铃铛杯的碎瓷片重新用绸布包好,桌上的其他物件也放回了木盒之中,然后抱着这个楠木盒子走到后院,选了一棵梨树的下面,抄着铁锹挖了一个深坑,把这个楠木盒子好好地埋了进去。
这次离京,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归来,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归来。
做好这一切之后,沈君顾也不嫌天气冷,坐在后院的石椅上发起呆来。
直到前院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他才回过神。
站起身时一个踉跄,原来腿脚都冻麻了。
沈君顾一瘸一拐地走到前院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位带着鸭舌帽的青年,看起来有二十五六岁,长得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左脸颊上还有一道寸长的刀疤,看起来就让人退避三舍。
那青年见门开了,就忍不住嚷嚷道:&ldo;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咦?你的腿怎么了?&rdo;&ldo;没事,冻麻了,进屋就好了。
&rdo;沈君顾跺了跺腿,一脸期冀地看向那刀疤青年,&ldo;可有消息?&rdo;&ldo;还没有。
&rdo;刀疤青年摇了摇头,显然跟沈君顾很是熟昵,单手扶着他往里走。
沈君顾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
这刀疤青年叫郑鸣,是红帮的一员,在别人眼中就是混迹市井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沈君顾在几年前认识了他,这次既他打听一件事。
两人进了屋,因为没有烧火盆,屋里也很冷,沈君顾盖上毯子缓了一阵才重新感觉到双腿有知觉。
&ldo;君顾,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你大哥卖身的那家人,没多久就把你大哥转手卖了另外一家。
这年头时局这么乱,对方也记不得那家的姓氏和地址,线索就这么断了。
&rdo;郑鸣把火盆点了起来,用铁钎子拨弄着木炭,才感觉暖和了一些。
沈君顾叹了口气,他大哥离家的时候,他才九岁。
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就算他哥站在他面前,恐怕他都认不出来。
更遑论卖身为仆之后,连名字都会更改。
没有名字和姓氏,没有信物凭证,他这辈子,都找不回大哥了吗?他大哥比他大三岁,离开家的时候十二岁,已经记事了。
沈君顾攒足了钱买回这个宅院,就是为了大哥有一天能够找回来。
又或者有了大哥的消息,他好用攒的积蓄给大哥赎身。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大哥却一直没有音讯。
沈君顾不得不承认,大哥肯定是恨他,恨这个家,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沈君顾就觉得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