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

对于对讲机那边的破口大骂，张岑只是神色淡淡，咬着牙回答可以，他此刻半瘫在地上，地面已经积聚一大片鲜血。

往日脸上戏谑的笑容不复，甚至连张岑自己都有些困惑，他愣愣地看着大腿被贯穿得血肉模糊的洞口，撕裂的疼痛蔓延他的大脑，此刻他却有些迷茫，不明白刚才为什么有那种勇气直接按下了扳机，但当他赶来看见顾小长被一群人围着时内心却只有惶恐。

而现在，他也弄不清为什么非得为了顾小长和那个人闹掰，往日他嘴上总挂着喜欢顾小长，但那也不过是口头之言罢了，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喜欢和爱简直就是玩笑，但是，现在面对顾小长，这个贯穿他整个少年时期的人，他竟然有些感到怯懦。

顾小长还是那样子，瘦弱白静，不爱说话，每天都带着那副大的黑框眼镜，额头前的头发遮住了眉眼，整天就知道读书，说好听点是个老师喜欢的乖学生，说不好听点就是个书呆子，但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点胆小的顾小长，现在竟然让不可一世的张岑感到退缩。

为什么呢？张岑疑惑地扭过头，期望从身后的顾小长那里得到答案，毕竟他是那么的厉害，但是他却只从他泛蓝的眼珠中窥见了深深的恨意。

哦，张岑恍然大悟，原来顾小长一直恨我啊，是啊，顾小长恨自己多么正常啊，可是他为什么还感到很伤心呢？往昔浅色的棕色瞳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鬼魅的蓝色眸子，张岑拿着枪的手微颤，这才后知后觉发觉到当初顾小长出于好心的举动竟然是自己的蓄谋已久。

是什么时候开始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呢？是课堂上他每次的发言落座？是他每次擦黑板时对着自己的毛绒绒脑袋？亦或者故意在放学后最后一个走，刻意趴在桌上只等着他的一声呼唤？

完了，张岑手抖着更加厉害了，原来他真的喜欢顾小长，可是他犯下的那些罪孽又算什么？因为喜欢，所以才后悔，所以才害怕，此刻的张岑终于弄清楚了一切，可为时太晚了。

苦海滔滔，业孽自招。

张岑突然扔掉了手里的枪，双手匍匐在地上朝着顾小长所在的位置爬了过去，他那条受伤的腿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看起来十分悲怆。

而在他的眼中，顾小长一头袭地的长发，瘦削的身体浑身上下都湿漉漉，他变异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恨不得将自己吞之入腹。

张岑继续爬啊爬，却在触碰到顾小长脚面的一瞬间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抬眸，只见顾小长锋利的手指一把贯穿了自己的肩头。

“停！”

对讲机传出一声怒吼，无数士兵冲上去将俩人分开，有士兵直接对着顾小长开了一枪，团团将他困住。

隔着兵荒马乱，张岑被人托起远离顾小长，他看着对面发狂的顾小长，一把夺过身旁士兵的武器紧接着又对准了自己，霎时间所有的混乱在此刻消弭，只听到张岑不大的声音响起：

“顾小长当前的转化度是多少？”

没人回答他，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咔嚓一声，张岑眼睛不眨，对着自己的右腿又来了一枪，此刻的他浑身都是鲜血，宛如一条死狗般瘫倒在地。

“……92。”

声音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而张岑却陡然松了一口气，他脸上终于又浮现了那一抹轻佻的笑容：

“还可以，还有的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