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按住佩剑，心道，别急。

一路数来总共六名士兵，加上刚才的那一家人……没有易落。

举目四望，四周不见一个人影。

易落恐怕已经杀红了眼，这一路的鲜血，简直就像是那日的刑场，尸身血海，刻骨铭心。

他苦笑，阿落……你觉得这样对么？一阵窸窣，叶凝海警觉回头，右边窄巷中不知何时藏了个小人，二人目光交汇，小人霎时大喊：&ldo;大侠‐‐&rdo;叶凝海吃了一惊，冲上前将她拖进一片阴影：&ldo;娇儿！

别叫……&rdo;小姑娘的眼泪啪嗒啪嗒，全落在他手上，他小脸煞白，瑟瑟发抖，叶凝海低头细看，见她灰扑扑的衣摆上满是血迹，顿时大骇：&ldo;哪里来的血？受伤了么？&rdo;娇儿摇头：&ldo;二伯……是二伯的‐‐&rdo;叶凝海心一沉：&ldo;你二伯呢？&rdo;小姑娘眼圈通红，又哇地一声，叶凝海忙捂住她的嘴：&ldo;不要哭……&rdo;他心下已然明了，两臂箍住她的肩膀，&ldo;不要哭，听不听大侠的话？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rdo;他的眼睛温和明亮，娇儿抬头看着，一边抽噎，一边用力擦起眼泪：&ldo;娇儿……娇儿听……&rdo;&ldo;好，&rdo;叶凝海拍拍她头，&ldo;你逃来的么？&rdo;&ldo;……娇儿和二伯一直住在……那边，&rdo;她用力指了指东边，&ldo;掌柜的昨晚说……打仗了，大伙儿可以凑在客栈里，彼此能有照应……今天，娇儿和二伯就‐‐&rdo;&ldo;……我懂了，&rdo;听她说得费力，叶凝海一笑，&ldo;你去客栈，大侠带你过去罢。

&rdo;娇儿一把扯住他的衣袖：&ldo;谢谢大侠！

&rdo;&ldo;哈，谢什么，走‐‐&rdo;他拉住娇儿的手，脸色忽然一黯。

&ldo;大侠？&rdo;&ldo;嗯……&rdo;叶凝海甩甩头，&ldo;我……易大夫让我在那边的巷子里等他，我得去给他留个消息，不然，等他回来就……找不到我了。

&rdo;只是，现在的易落‐‐叶凝海闭上眼，握紧拳头。

他一定会回来的。

&ldo;娇儿，闭上眼睛，那边有点吓人，不许看。

&rdo;小姑娘乖乖闭眼，叶凝海弯腰，一把将她抱上肩头。

&ldo;大侠！

&rdo;娇儿睁眼，&ldo;闭着眼睛也能走路。

&rdo;&ldo;没事，&rdo;叶凝海道，&ldo;万一摔了。

&rdo;&ldo;不行，&rdo;小姑娘咬咬唇，固执地挣扎起来，&ldo;易大夫说大侠身体不好，不能受累。

&rdo;叶凝海怔住。

娇儿跳下去，拉住他的手：&ldo;娇儿闭上眼睛了。

&rdo;&ldo;……啊，&rdo;叶凝海低头，&ldo;嗯……走。

&rdo;☆、不见旧长安（3）客栈门窗大开，前堂空空，别院聚了很多人。

客栈的伙计，叶凝海几乎全都见过，之外还多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成群。

有唉声叹气的，有问候爹娘的，有女人在哭丈夫，还有男人在哭媳妇。

愁云惨淡，掌柜的仰脖坐在石碾上，看见他俩，松了口气：&ldo;叶少爷‐‐娇儿，你可算来了……你二伯呢？&rdo;大家爱叫叶凝海做大侠，唯独掌柜规规矩矩叫叶少爷，叶凝海微一点头，娇儿睁着晶亮亮的眼睛，看看叶凝海，又看看掌柜，用力摇了摇头。

掌柜怔住，伸手将她揽过去，沉声道：&ldo;那边的都哭什么？谁能把丢了的哭回来，我给你们涨工钱。

&rdo;一句引来满院子委屈，掌柜的揉一把娇儿的脑袋，叹道：&ldo;这些没出息的。

&rdo;有小孩子朝叶凝海围过来，他翻翻身上，也没带什么玩意儿，只好挨个儿也摸一摸头，对掌柜道：&ldo;长安一时消停不得，你们都不打算走么？&rdo;掌柜摇头：&ldo;能避一避自然是好的，可这里的大伙儿都没别的亲戚，能逃去哪儿呢。

&rdo;叶凝海尴尬：&ldo;原来如此。

&rdo;他拱手告辞，走到后院外的街上。

太阳吊在城根，他忍不住回头，看见了那棵树，看见了自己那扇窗口，又看见了屋顶。

这么些天陪着他的，他不常出门，有些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