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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庭院草地逐渐起了霜。
阮朝汐不欲惊扰睡梦中的白蝉,就在她吹熄了灯,想重新睡下时,耳边却响起了院门深夜开启的沉重声响。
她的动作停住,动也不动。
片刻之后,耳边果然响起了熟悉的木屐声。
她隔窗瞥见一角天青色衣袂越过长廊,熟悉的颀长人影逐渐走近过来。
几日不来的人,竟然在深夜里来了。
庭院里传来了部曲急促迎接的脚步声,阮朝汐急忙把母亲的木簪衣袖遗物塞回箱笼最下面,匆匆开门迎了出去。
她起身迎接的动作不假思索,然而,等她当真迎出了门去,瞧着走近的人影,脚步却停住了。
沿着长廊走来的人似乎这几日休养得不大好,眉眼带着隐约倦怠之色,徐幼棠迎上去说话,他回应语气也淡淡的,不怎么热络。
阮朝汐停在回廊长檐处,闭着嘴。
“荀三兄”
的称呼让她不自在,她索性什么也不叫。
荀玄微远远地望见了她,走近廊下。
隔着两三级石阶,两人的视线几乎平齐。
“这是睡下了又起身?”
他的视线在阮朝汐乌黑发髻间转了一圈,除了坠下来的流苏,发髻上什么也未戴。
“我赠你的那支簪子可还在?”
阮朝汐还是没应声,直接回屋里,从妆奁台上寻到了那支兔儿尾巴摔裂的玉簪,双手捧了出来。
荀玄微从她手里取走。
阮朝汐的视线带着警惕,仿佛林间曾受过惊吓的小兽,虽然站在原处不动,随时准备着撒蹄飞奔远去。
她这几日在院子里睡得不安稳,但毕竟才及笄,正是娇艳初绽年华,月光下露出带着警觉打量神色的精致眉眼,唇色盈盈润泽,清澈眸光潋滟。
荀玄微把摔裂的玉簪收起,修长的手从大袖中伸出,掌心托着一支玉质更为剔透的玉簪。
他今夜说话的语气格外温煦舒缓,言语体谅,几乎像是阮朝汐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原以为你睡下了,不想惊动你,想过来放下便走。
不想你大半夜醒着。
如此也好。”
在清浅月色下轻轻拨弄了几下掌心的发簪,把簪头新刻好的小兔儿给她看。
“许久没有刻玉石了,雕工不如京城的玉匠。
簪头方寸之地,只能刻下一只兔儿,见笑了。”
阮朝汐听他话里的意思,当真是亲自动手雕刻的。
润泽的唇瓣微微张了下,想要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只从手掌里接过了玉簪,借着月色反复打量。
不是通常的兔儿拜月,大兔儿带小兔儿之类的吉祥图案,而是一只眼睛圆滚滚的兔儿,姿态憨态可掬,原地蹲立着,摆出警惕回望的姿态,一只长耳朵高高竖起,另一只长耳朵被前脚掌捂着,后脚掌撑地,露出同样圆滚滚的尾巴。
阮朝汐在月光下翻来覆去地打量簪头新刻的、造型独树一帜的可爱兔儿。
这几日聚集心头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一点点,小巧下颌处始终绷紧的的线条和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