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初秋的天气，夜晚透着些凉意。

程莱躺在军营的床榻上翻来覆去，仍然没有丝毫睡意，像是有什么预兆一般，脑海里一直盘旋着那天水泠月在城门口拦住他们说的话，反反复复折腾得他睡不着觉。

总觉得她不会就这样袖手旁观。

后来折腾了一会儿，索性爬起来去院子里散步，想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烦躁。

萧庭寒一出事，消息马上就传到了孤岭城。

一开始很多人都不愿相信萧庭寒坠崖失踪的消息，可是后来这样的消息愈演愈烈，到最后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孤岭城内的很多百姓都吵嚷着要去给寒亲王爷报仇，就连军中都有很多将士提议，悄然潜入京城内，宰了萧庭筠那个伪君子给寒亲王报仇雪恨。

程莱一激动，气愤之下也鼓动众人去找贼人报仇。

他带了所有的黑骑军伪装成商人模样，还有一些城中的热血百姓，出了孤岭城准备去京城蛰伏，找机会进宫刺杀萧庭筠。

但是他们的脚步还没踏出城门就被匆匆赶来的水泠月给拦下了。

那天的情形今日还历历在目，一经回想，连程莱这个大老粗都有些惭愧，那天也幸好被水泠月拦下了，否则险些酿成大祸。

“全都给我站住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纵马而来的水泠月显然对他们的行为有些愤怒，不过由于刚刚骑马匆匆赶来，她的气息有些不稳，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可强大的气势却魄得众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只身一人，执剑挡在众人面前，阻断了一条道路，凌厉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们把打战当成什么了你们又把你们的敌人当成什么了难道你们想让你们的王爷真的背上谋反的骂名吗”

一个王爷手下的将军莫名其妙地鼓动一城的百姓去找朝廷命官报仇，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又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浪

“你们是将士，是上场杀敌，保护一方百姓的将士，不是莽夫。”

她淡淡的声线，盘旋在头顶上方，明明是很平静的声音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那双晶亮的瞳仁转过众人，最后凝在了程莱身上。

“你们忘了你们王爷让你们留在孤岭城的目的了吗你们忘了你们身为军人的指责了吗如果你们离开了，那孤岭城谁来守你们剩下的亲人又让谁来保护”

全场一片死寂。

水泠月的声音似有穿透力一般，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出声反驳这个此时此刻，明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子。

所有的热情戛然而止，竟像是突然从天空降下一阵瓢泼大雨，瞬间将众人要报仇雪恨的气焰浇灭。

程莱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脑海里叮的一声轻响，所有意识仿佛一下子全都回来了，经过一番思虑，理智又重新占了上风。

半张的嘴唇嗫嚅了半晌，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他忘了自己最后是怎么带着那一群愤怒的士兵和百姓返回的城中

他只知道水泠月那些话说的很对，越是这个时候自己人越不能乱，孤岭城还需要他来镇守，还需要千千万万的将士守候。

王爷只是暂时离开了他们，那些消息可能就是敌人扰乱军心的幌子，他们的王爷一定会回来的。

夜更深了，秋夜的凉风呼呼地吹在他脸上，冰凉、刺骨，可混沌的意识却更加清晰了。

院子里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程莱回过头看去，一个侍从正急急忙忙地从院门外赶来。

“将军”

他喊了一声，神情又犹豫了几秒，好像在考虑该不该说话，静了一秒，在程莱威严的视线下，他还是开了口。

“王妃深夜出城了”

“什么”

尽管心里早有预感，但听到真实却又是另一回事。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他不能做的事情，她一定会去做的，他早该想到的。

“这里有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