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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早是经年隔世。
这里还是那个北京城,那个莳花馆,可走了侗汌,又走了沈奚。
真应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等沈奚回了魂,人已经在南下的路途中。
在南京长江的游轮上,船舱里有许多从北京赶往四川的军官亲眷,都是北洋军的人。
大家言谈中全是战事,蔡锷将军仿佛是战神一样的存在,竟以一己之力,带领不足北洋军十分之一的兵力,抵挡住了进攻……涉及战事,她难免听得仔细,可到后头这些军官亲眷一片低泣,是有人说自己家人阵亡的事了,余下的女眷被牵动多日忧心,也陪着哭。
沈奚头枕着窗框,因昨夜未睡好,阖眼后天旋地转,在哭声里陷入深眠。
梦里是烽火连天,全是同胞的血。
“央央。”
惊雷炸在耳旁,她被强拽出梦境,茫然四顾,是陌路,是陌生人。
刚刚哭过的女人们都敛容,在闭目养神等待下船,有个在给孩子喂夹心面包。
无人唤她,除了江面上的鸣笛,再无其它。
乍醒来,目光游离,心也像在江面上的灯火,浮荡不稳。
她摸到大衣口袋里的信,折成两折,好好地放在那里。
从北京离开屡次想拆,都没做到……沈奚把信封拿出,干净的外封,不留一字。
他会写什么?信没有封口,打开即可。
打开今岁故人来(1)1918年初春。
晨雾弥漫在法租界码头上,许多光着脚的装卸工人挤在一处。
在等天亮。
沈奚带着四个中国籍的男医生、三个男护士、三个女护士,穿着白色的工作衣,戴着口罩和帽子,也等候在这十六铺的外滩码头。
这里是上海唯一经营国际航线的公司设立的码头,他们在等一艘今早会入港的游轮。
当年,她和傅侗文归国,就是从这里下船的。
“沈医生,”
一个男医生在沈奚耳边问,“你是女人,一会要有人出言不逊,或者动起手来,记得往我们身后躲。”
“不偷不抢,为什么会要动手?”
沈奚哑然而笑,“你们要护住那三个护士啊,都是我好不容易招来的女护士,可不要给吓跑了。”
大家笑。
“沈医生,我们才不怕。”
其中一个女护士表决心。
沈奚也笑,虽然笑容隐在了白色的口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