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原来是鲛人。

或许……或许这就是扶蕖姑娘说没人接她的缘故？或许这就是她必须要逃的缘故？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根本不是人类，怎么可能蒙骗过主家？

&esp;&esp;一个又一个的问号逼近了李巘，他定在原地动不了，眼看着美貌的人族姑娘和鲛人男子交缠在一起。

&esp;&esp;交颈鸳鸯戏水。

&esp;&esp;若是这尾鲛人生的容貌丑陋，见多识广的李巘道长想必能立刻分辨出这件事的本质：是一场有违当事人意愿的诱拐和侵占。

&esp;&esp;可是银白色的鲛人生的如此貌美，甚至比他要诱拐的人族女子还要貌美，这件事的性质就开始模糊和游移不定了。

&esp;&esp;月下的寒夜中，梦境延伸进了现实，连带着梦境的虚假也侵入了现实。

&esp;&esp;鲛人的魅惑能力，从来都是针对所有人。

更何况是一尾刚刚经历过帝流浆的鲛人。

&esp;&esp;李巘在汹涌而来的虚幻梦境中，终于找到了那一份致命的熟悉感。

&esp;&esp;是她。

原来是她。

&esp;&esp;李巘道长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心里空荡荡的，只留下这么四个字。

&esp;&esp;原来是她。

&esp;&esp;当初被人掳走之后，辗转变成了高门的妾室吗？

&esp;&esp;她的名字原来叫扶蕖吗？

&esp;&esp;明明只是多年前的一面之缘，李巘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原来他一直记得。

&esp;&esp;他觉得自己被劈开变成两半，拥有了两颗心脏。

正常的那颗鲜活地跳动着，告诉他这不过是多年前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更何况她现在腹中怀着别人的骨肉。

&esp;&esp;但是还有另一颗心脏，秘密的心脏，没有人知道的心脏，瑟缩地躲在角落里，声音微弱地喊。

&esp;&esp;它说不是的，不是陌生人，你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人家。

&esp;&esp;忽然找到了差不多要忘掉的东西，又凄凉又开心，情绪搅动，他挪不开眼睛，手上紧紧攥着剑，一步一步缓缓靠近湖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拿着剑是要干什么。

&esp;&esp;总不会是要效仿远古部落劫掠为婚，杀掉喜欢姑娘的丈夫，那姑娘就归自己了——

&esp;&esp;易桢跌进冰冷的湖水中之后，有一瞬间短暂的清醒。

&esp;&esp;湖水太凉了，紧紧抱着她要把她拽入深海的那个鲛人也冰凉凉的。

她下意识要踹开他，但是她的鞋履早就不知丢到何处去了，裸露的足部刚碰到鱼身就滑开去了，因为踹人的力气太大，反而把她自己往海妖的怀里送去。

&esp;&esp;鲛人发现她似乎是醒了，手臂扣住她的腰身，嘴唇附在她耳边想要安抚她。

&esp;&esp;可是他说的根本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来自暗无天日的海底，海妖的语言。

字词晦涩，发音古怪，尽管诉说的是绵绵的情意、温柔体贴的爱慕，可是在人族的姑娘听来，都是一样的难以理解。

&esp;&esp;她要坠入深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