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夫妻间再怎么清算，都是关起门的私事，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出身不高、没有娘家依仗，她住在这府里，靠的只有丈夫和儿子。

倘若被人瞧见傅德明责问于她，往后这府邸里，她该如何立足？

&esp;&esp;沈氏攥紧了手，瞧见傅德明的书房门扇紧闭，便径直走了过去。

&esp;&esp;她是东院主母，书房的仆从也不敢拦，各自躬身行礼。

&esp;&esp;片刻后，傅德明拄拐过来，挥手屏退众人，走进去时，就见沈氏站在书架跟前，背对着他。

屋门吱呀关上，屋里灯火昏暗，安静片刻后，沈氏才缓缓转过身来。

方才的盛怒、掩饰、否认尽数消失，她的面色苍白，嘴唇略干，看着他不说话。

&esp;&esp;傅德明强压怒气，沉声道：“秋娘的话都属实吗？”

&esp;&esp;“属实。”

沈氏泄气一般，身子微微塌了下去，“确实是我安排她找刘雄，招了那些地痞生事。

但有人刺杀魏氏的事，我却毫不知情。

我纵有歪心思，却没到害人性命的地步。”

&esp;&esp;“糊涂！

找地痞生事，不取性命，就不算害人了？”

傅德明简直被她气笑，几步走到案边，丢了拐杖坐下。

&esp;&esp;夫妻二十来年，妻子是个什么性情，傅德明还算清楚。

&esp;&esp;——因外头的事有他和傅德清撑着，沈氏留在府里照顾长辈和孩子，内宅的事虽料理得妥当，眼光却有限。

像这回的事，最先想的不是谁背后利用，却只顾撇清责任。

&esp;&esp;他揉了揉眉心，沉声道：“你可知那刘雄为何回来？可知刺杀魏氏的事是谁指使？倘若不是修平及时救下，魏氏死在外面，你便是给了人机会的罪魁祸首！

旁人寻不到我傅家的缝隙，你倒好，拱手给人当内应！”

&esp;&esp;这话颇重，沈氏面色微变，没吭声。

&esp;&esp;傅德明没指望她看长远，沉着脸瞪了片刻，才道：“为一个月仪，你就被个仆人糊弄，生出毒害侄媳妇的心思。

你扪心自问，当得起这主母的位子吗！

那魏氏纵然出了岔子，修平也看不上月仪！”

&esp;&esp;沈氏提拔娘家是为私心，既出了岔子，哪敢把沈家再搅和进去？

&esp;&esp;也顾不得老脸，面露惭色，道：“这回的事是我糊涂，却不是为了月仪。

先前母亲说要让魏氏帮着操持内宅的事，我才……”

她觑着傅德明的神色，试探着道：“外头的军权，都落在二弟和修平手里，留在咱们这里的就只有……”

&esp;&esp;这话说出来，正戳中了傅德明的大忌。

&esp;&esp;强压的怒气霎时被触动，他脸色陡变，抄起手边的砚台，便往她身上砸过去。

&esp;&esp;砚台厚重，棱角分明，沈氏躲避不及，肩上被砸中，踉跄退了两步。

&esp;&esp;剩下的话语卡在喉咙，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傅德明，脸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致。

&esp;&esp;——成婚二十来年，傅德明虽非温柔体贴之人，却从没跟她动过手。

哪怕夫妻偶尔摩擦争执，也多斥责摔门而去，从不动手。

&esp;&esp;谁知这回，他竟会拿砚台砸过来？

&esp;&esp;砚台里墨迹未干，尽数泼在沈氏簇新的锦衣，她顾不得肩头的痛，只死死盯着他。

&esp;&esp;傅德明气得浑身颤抖，缓了片刻，才指着沈氏道：“蠢妇，蠢妇！”

&esp;&esp;……

&esp;&esp;兄弟子侄争夺权柄、祸起萧墙，是傅德明的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