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皇上轻轻一笑，话锋一转提起了方先野此前说过的话。

&esp;&esp;“方卿此前说，入仕便是为了天下再少些苦命人。

如今你不在晋王党中，要完成理想怕是困难重重，但只要用朕许你的这一道旨意，你便可平步青云施展抱负。”

&esp;&esp;“不过这旨意朕还要加一条，朕封你为忠和侯，提你以枢密副使参知政事。

同时段舜息救驾不及，有怠慢谋逆之心，待他回归南都之时由需夺其兵权，将其诛杀。”

&esp;&esp;方先野震惊地抬起头望向皇上，头脑一片混乱间，他顾不得礼数站起身来走到床边，道：“皇上……段帅并非……”

&esp;&esp;“方卿打算一辈子做段胥的影子？他有门楣家世，自有影子无数。

但是你的时机，就只有这么一次。”

皇上并不追究方先野的逾矩，淡淡道：“方卿，若为权势，便是父子兄弟尚且相残。”

&esp;&esp;方先野怔怔地望着皇上，皇上的眼眸深黑，藏着很深的愤怒。

&esp;&esp;还有比愤怒更深刻的，是恶意。

&esp;&esp;待赵公公拿着晚膳归来，皇上又让他喊上松云，当着他们的面写了这一道密旨并加盖玉玺之印，交到方先野的手上。

&esp;&esp;在众人目光之下，方先野僵硬地跪在地上，伸手接过了这道密旨，用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说道：“臣接旨。”

&esp;&esp;那落在他手中的诏书，一半写着他的荣光，一半写着段胥的坟墓，是他此生见过最恶毒的诅咒。

&esp;&esp;待皇上再次昏昏睡去之时，方先野对赵公公说：“时机还未成熟，有关这道密旨之事还请保密，切莫走漏风声。”

&esp;&esp;赵公公笑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此事咱家明白，绝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

待大人需要时咱家再来为您作证。”

&esp;&esp;方先野行礼道：“多谢公公。”

&esp;&esp;他合上房门出来，与松云大师在佛寺屋檐下走着，树影婆娑万籁俱寂，转过一个弯之后他停下脚步，唤了一声：“大师。”

&esp;&esp;松云大师便回过头来看着他，这位老者须发皆白，满面皱纹，神情总是八风不动的平静，就和多年前方先野府上，后来被挑中作为假段胥送回岱州。

十四岁时段胥救了他带他来到南都，便把他托付给松云大师照顾，他得以在金安寺里住了一些时日，并且顺理成章地“偶遇”

前来上香的裴国公。

&esp;&esp;没人能想到不信神佛的段胥，会和得道高僧松云有交情。

按照松云大师的说法，他们的结缘是段胥五岁时在路上朝他丢石子，让他把母亲还给他时开始的。

&esp;&esp;此时松云大师望着方先野，叹息一声道：“阿弥陀佛，皇上是贫僧的好友，段胥亦是贫僧小友，今天这道圣旨贫僧只当不曾听见过。”

&esp;&esp;方先野深深弯腰，道：“多谢大师。”

&esp;&esp;皇上的这次清醒仿佛只是回光返照，他的病情迅速恶化下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喉头之间还哽着一口气，咽不下去。

&esp;&esp;南都经过十几天的混战，肃王终于得胜将纪王活捉，他宣布圣上已死传位于他，然后以谋逆罪名迫不及待地将纪王极其军队和幕僚处死。

&esp;&esp;松云给晋王送去了消息，晋王便趁着肃王松懈之时偷偷把皇上接走了。

方先野终于得以从金安寺中出来，回到自己的府上。

&esp;&esp;曾经繁华的南都街头满目疮痍，到处弥漫着焚烧草木的味道，地面上还有未洗尽的血迹，仍有横陈的尸体。

从前慢慢悠悠闲适优雅的南都人，此时在街上行走都是神色匆匆，绝不停留。

&esp;&esp;方先野有些意外地在路上遇见了段静元。

&esp;&esp;她裹着披风带着婢女，匆匆地从路上走过，看见他也有些惊诧地停下步子。

&esp;&esp;“眼下这个时局，你怎么还出来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