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蓝泰听得心念百转千回，眼睛不动，盯着程信，一面把白瓷大碗移近，一面压低声音：

&esp;&esp;“重言，你不是来给我磨刀的吧？”

&esp;&esp;程信头一偏，趁着伸手去点碗里水的空隙，快速私语了一句，蓝泰心底一动，霎时间，脑子里不知闪过多少个念头，面上却不露异样，瞧他一眼，程信大有深意地笑了笑，头一点，把刀还他：

&esp;&esp;“一头狼，一条蛇，都不是好东西，咱们谁都不信。”

&esp;&esp;这么说着，慢慢起了身，对那几个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转悠不去的仓头说：“太原公让诸位一定要能沉得住气。”

说着，一抱拳，客客气气的。

&esp;&esp;都是死士，这样的话交待的多余，领头的丢斧，扑打扑打柴堆里沾的碎屑，对他一个来路不明却又好似深受太原公器重的没什么好感，敷衍一笑：

&esp;&esp;“那是自然。”

&esp;&esp;程信也自一笑，把四下里一打量，又大模大样从角门那出了东柏堂。

&esp;&esp;一离人场，那个表情就变得又晦暗又警觉，身形极快一掠，没有回双堂，而是跨马直奔了坊里。

&esp;&esp;邺城十月的天，一点暖和气尽在晌午头上，晏府门前照例卧着几条懒洋洋的黄犬，躺在墙根下打呼噜，听马蹄声一近，有人来了，只是半睁眼瞧瞧，转头又睡得香甜。

好似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跟它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倒让人羡慕。

&esp;&esp;整个大宅，冷冷清清的。

&esp;&esp;侍卫照例把人一拦，暗道此人生的也太过丑陋了，但一瞧树下拴着的坐骑，倒是不俗，遂把嘴角一撇：“有名刺吗？”

&esp;&esp;程信微笑道：“没有，你只需告诉小晏将军，张五求见，他自会见我。”

&esp;&esp;呦呵，好大的口气！

侍卫不以为然，但见他这般笃定，迟疑了下，也不敢搪塞，扭头就奔到了内院，见小晏正毫不讲究地躺在茅草堆上愣愣地盯着西天，雪白的脸，被太阳光一打，都瞧不清神色了，只是，那下巴，青白一片，冒出了稀疏的胡渣子，也懒得修管了。

&esp;&esp;话刚学出口，晏九云蹭的一下从草堆里跳起，一个箭步冲出，来到门口，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阶下瞧着自己，波澜不惊。

那脸上的疤，那高大的身形，不是张五又是谁！

&esp;&esp;一时间，恼恨、羞愤、惊愕的情绪交杂着劈头盖脸打过来，晏九云恨不能立刻揪住他问一问当日的颍川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往昔明媚如今颓废的一张脸上，顿了顿，不过压下怒火，哼出声冷笑：

&esp;&esp;“哦，原来是旧相识。”

&esp;&esp;说着，放人进来。

&esp;&esp;刚离了侍卫的眼，程信便觉耳边风声大振，他一个错避，躲掉了晏九云虎虎有生气的这一掌，很快，东柏堂（4）

&esp;&esp;程信眸光一闪，犹似猎物已压到爪底的猛兽一般快慰笑了：“小晏将军，看来我没看错你，”

说着，朝四下里一探，上前两步，坦率说道：

&esp;&esp;“眼下，晏清源封无可封，你怕是不太懂这里关窍，他走的，却是江左宋齐权臣的路子，不过又简省些，封爵加九锡殊礼是一步到位，很快，你等着看，就轮到逼你们的皇帝禅位了。”

&esp;&esp;这些，对于晏九云来说，听着毫无波动，在他看来，大将军理所当然应该如此。

于是，反问程信：

&esp;&esp;“大将军的功勋，都是自己一刀一枪，从沙场上挣的，他做皇帝，也是自然，我凭什么做皇帝？谁又服我？”

&esp;&esp;程信微讶，暗道你果然也不是个傻的：“不错，这也正是你的良机，你可知为何柏宫八百人就能过江打进台城？原因也在此，他若是八万大军，必引得建康严阵以待不敢掉以轻心，恰是他势弱，所以才有机可乘。